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铉渐渐的觉得不冷也不热了,体内反复按着固定线路前进的内力就如驯服的小动物般,虽欢快的前行,却不再造成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暖融融的感觉,就连出汗,也是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铁铉恍惚间觉得自已又回到了小村里,大家赤着膊打铁,虽是闷热的铁匠铺中,那无比熟悉的器皿,还有炉火,就连铁的气息,也是如此让人舒适。每当一件刀具的初胚制成,铁铉便会浑身汗如雨下,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这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
“铁铉,你可以起来了。”
燕南悠伸手一拂,插在铁铉身上的三根银针已经全数收回掌中。
铁铉慢慢的坐起来,惊骇的发现身上的春凳上居然湿答答的,他居然流了那么多汗吗?
“你看。”
燕南悠将手伸到铁铉面前,慢慢展开,只见三根银针躺在白皙的掌中,那针尖已经黑了。
铁铉从小就听过,毒一遇银,银就会变黑。到了此刻,他总算相信,自已居然真的中了毒。
“其实这毒短期内对人体没有大碍,若是不连续服毒,一段时间后也会自然排出体外,但若持续服用,人就会慢慢变得反应迟钝,思维渐渐变得退化,心智也会越来越幼稚。”
燕南悠取过屋角闲置的方巾,慢条斯理的擦着银针:“对你下毒的人或许只是想控制你达成什么目的。正因如此,我才怀疑对你下毒的极可能是与你亲近之人。”
铁铉脸色顿变。
“想太多也没用,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我既然决定收你为徒,便不会任你被人欺负。你暂时不要透露我收你为徒的消息,另外,你最好离那个莫珍珍和秦挽都远一些。”
燕南悠冷冷的说道,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满脸的冰寒。
铁铉到了此时,还想留下莫珍珍和秦挽,但也不全然是因为信任他们。“燕大哥,我觉得还是先让他们留下来,万一真象你说的,他们是另有目的,那赶走他们岂不是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有所察觉了?”
燕南悠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说的有理,你也懂得用脑子想事情了。”
铁铉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傻笑了一下,但随即神情又黯淡下来:“燕大哥,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我都很难过……”
燕南悠收起针包,轻轻拍了拍铁铉的肩膀:“这人与人之间,就是萍水相逢的缘份。你不要看得太重了……”
铁铉勉强笑了笑,接过燕南悠递来的衣服穿上。
“燕大哥,留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铁铉突然想起,今日把秦挽和莫珍珍都留下来,以后若是发生什么争端,岂不是会连累青潭镇的百姓。
燕南悠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道:“我和严青很久没出去走动了,也许应该出去走走……”
这天的晚膳是现捞的河虾,还有河鱼,甚至还有一只土鸡,素菜是青潭镇后头小山坡上的野菜。
青潭镇的人的确很喜欢燕南悠和严青,一见有客到访,甚至不需燕南悠做什么表示,便有人主动的张罗平时只有过年才吃得上的全鸡。
秦挽自受伤后便显得有些青白的脸色好了许多,在吃下热食后,渐渐恢复了血色。莫珍珍也被燕南悠从阿其那里唤回一起用膳,阿其跟来了之后就赖着不走,拉着莫珍珍跟女主人一般张罗着摆桌,上菜,还有添饭。燕南悠和严青只是微笑看着,也不说话。
相形之下,铁铉则显得有些沉默。不过他也并非翻脸无情,只不过是无话可说。他既不可能对着秦挽质问是不是你,也不可能对着莫珍珍说是不是你……只是心的隔阂一旦产生了,便不是那么容易弥补。
“铁铉,你怎么不吃鸡肉?”
铁铉正默默扒饭,想着自已的心事,却突然觉得碗里一重,抬眼一看,原来是秦拘挟了块鸡腿肉给他。
铁铉第一次正视自已和秦挽之间的关系。明明在河道边的时候,秦挽已经是十分不悦了,甚至于,此时铁铉回想起来,觉得秦挽那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厌恶,可为什么不过一下午的时光,秦挽又变得和颜悦色?
如果时间重来一遍,铁铉不能肯定自已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举动,但是至少绝不会丝毫不经大脑的便去替秦挽整理长发。
铁铉若没有见到燕南悠与严青之间的情事,恐怕依然笃定的认为自已和秦挽是好兄弟。可是,在他无法控制而失神的刹那,他脑海中不是刹那空白,而是晃过了秦挽的面孔。
很多事情不需要旁人指点,便能无师自通。这就好比动物无需教导,便懂得凭本能寻找伴侣一般。铁铉知道他对秦挽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且远非好兄弟这样简单。他之前甚至有用莫珍珍留住秦挽的念头,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
“你怎么了?”
秦挽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铁铉从走神中清醒过来,连忙夹起那块鸡肉送进嘴中:“没什么……谢谢……”
秦挽满意的笑笑:“我们是好兄弟,这有什么好谢的。”
铁铉咀嚼着鸡肉,却觉得硬涩难咽,这样伪装的哥俩好还能维持多久?喜欢当然是真心的,可是他又不是傻子,难道让他对着一个可能对自已下毒的男人掏心掏肺,这不只是傻,还是自已作践自已。
“大哥,你说什么求医的,哪里不舒服啊?”
莫珍珍也跟着夹了一筷子野菜塞在铁铉的碗里。
铁铉一愣,但习惯性的挂上了微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莫珍珍缩回筷子,犹豫了一下,又夹了一筷子野菜给秦挽:“秦大哥,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