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錯大了!」周屹同憤怒地將那些照片朝談宴扔過來,「看看這些東西,簡直不堪入目!」
漫天飛舞的照片堆落在談宴身邊,看著照片上笑靨如花的那個少年,和眼下這個被親生父親的惡語相向壓倒脊樑的少年,對比鮮明。
談宴顫抖著手指,一張一張拾起照片,眼淚模糊了視線,他卻仍舊堅持道:「是您錯了,我們……沒有錯,我們互相喜歡,有什麼錯?!」
周屹同閉上眼睛,不再理會談宴,心冷硬無比,又重複一遍,勒令談宴和錢仲賀斷絕往來,「否則,你就永遠出不了這個家門。」
晚上,周屹同便找了數位名義上的『心理醫生』對談宴進行洗腦,說這是病,需要治,他們都還太年輕衝動,三觀還未成型,很多時候只是把懵懂的情緒帶入感情,以為那就是愛情,但事實並非如此。
談宴坐在空蕩的地下室里,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卻沒有焦距,仿佛一個廢棄的娃娃,身邊圍繞著心理醫生為他『診斷』;躺在冰涼的儀器上,感受大腦被細微的電流操控,只要他一想到錢仲賀,電流便穿過他的腦神經,刺激痛覺,讓他痛不欲生。
談宴承受著不可估量的痛苦,想要逃跑,可別墅布滿了天羅地網的監控,只要他越過紅線,那些警報器就如同瘋狗般狂吠,傾刻間便從各個角落湧出來保鏢,把他重關進去。
地下室不開燈,黑暗布滿整個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周圍便死寂般空洞可怕,恍如最幽閉的牢籠,無法掙脫,談宴在黑暗中陷入絕望,在痛苦中放棄掙扎,那雙明亮的眼眸再也亮不起來。
他開始選擇服從那些人的指令,強迫自己不再想錢仲賀,讓自己看上去真的正常起來,那些醫生把報告交給周屹同,說談宴被『治』好了,周屹同才終於施捨憐憫,撤掉那些儀器,讓談宴重見天日。
可他卻再也沒有見過談宴臉上的笑容,那個明媚富有正義感的小太陽早就在儀器台上宣布死亡,如今的談宴,只剩下一個空殼。
周屹同沒收了談宴所有的通訊設備,允許談宴出門,可身後卻跟著數名保鏢,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周屹同的所作所為,讓談宴性格大變,變得害怕與其他人接觸,那些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臂,都讓他幻視那些醫生蠻橫地拽著他,毫不留情地在身上插電流儀。
他變得畏葸膽怯,又冷漠失控。
唯有見到錢仲賀,他們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相望,錢仲賀眼下青灰,血絲布滿,眉宇間疲憊不堪,卻在見到談宴的下一秒倏然驚醒,死死地盯著談宴,像是捕獵的獵戶終於看到獵物,流露出激憤和欣喜。
談宴本以為自己練就成無堅不摧,無情無感,可是在看到錢仲賀眼底的血絲,他的心像是被刀剜走一般,生痛到難以言喻。
原來愛是自然傾泄出來的,不受控制。
可談宴身後的人卻沒有給他們留出一絲溫情時刻,下一秒便開車上前,帶走了談宴。
回到別墅,保鏢盡職地向周屹同闡述談宴的行程,並將那個插曲也毫無保留地透露給周屹同。
周屹同臉色冷然,眼眸覷向談宴,哼道:「別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念想,我已經幫你申請了轉學,去寧市讀完高中,出國留學,路都給你鋪好了,你只管照做就行。」
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談宴倏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持刀對準左手動脈,霎時血流如柱,可談宴卻沒有絲毫觸動,甚至感受不到疼意。
周屹同大驚,驚慌失措地想要來搶走談宴手上的水果刀,大聲叫家庭醫生,談宴沒有反抗,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驚慌馬亂的人,只是覺得無。
談宴好像對旁人的情緒無法共情,看到周屹同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不為所動。
他患上了情感冷漠症,他的心理世界從此封閉,缺乏與任何人情感交流,對感情和情感反應遲鈍,無法表達感情,也無法共情他人。
唯一能讓他動容的人,只有錢仲賀。
談宴被搶救過來,腦海里只有錢仲賀這三個字,他恍惚想:「還沒有……好好和賀賀道個別……」
他現在這副模樣,還怎麼配得上錢仲賀?
當初他背著父親偷學的畫畫,畫本被錢仲賀當作珍寶一般保存;當錢仲賀構想出遊戲時,他替錢仲賀畫了兩個小角色,狡黠地說以後他要成為錢仲賀的遊戲畫師,可如今他卻連畫筆都拿不起來……
晶瑩的淚珠從眼尾流落腮頰,談宴脫力地想:「該說再見了……」
那天盛夏大雨滂沱,談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平靜,平靜地走出房間,平靜地對周屹同說幫他聯繫錢仲賀,平靜地說出分手兩字,平靜地穿衣——特意穿了一件長袖衛衣,蓋住腕間的刀傷。
抵達約見的地點,錢仲賀背對著他,早已等待於此。
談宴貪婪地最後望著錢仲賀的背影,想要將這一秒無限拉長,讓錢仲賀的身影鐫刻入腦。
空氣中泛著沉悶的雨水濕意,滂沱雨滴砸向傘面,又淅淅瀝瀝地匯聚一起,落到地磚,砸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雨聲幾乎要淹沒談宴的的喊聲,可錢仲賀還是瞬間捕捉,轉身回眸,眸光一亮,毫不猶豫地跨步前來。
可談宴卻把他叫停,宣布分手。
不出意料地看清了錢仲賀臉上的驚愕和震驚,還有不解和怒意,錢仲賀壓著眉眼,叫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