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蜷起腿窝在那里,把头搁在膝盖上,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口气又再抽了两支烟,然后站起来,跺了跺脚,将烟熄灭,把刚才扔地上的烟头捡起来用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回到办公室,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收整好心情,回到办公室里自己的小位置上。进入办公室,就见到桌子上摆着一大叠乱七八糟的资料,细细一整理,全是因为工厂的管理本就比较完善,之前的准备也算充足,,虽然这是她转到销售部经历的第一份签字的合同,可她没有丝毫喜悦,她觉得自己只是个冷冷的看客,看着这个过程的发展和结束。送走客户,大老板在销售部开会表扬了她一番,还说此次的合同,也算她一份提成。这么大一笔订单,纵使只有05的提成,也足以让其他的销售人员眼红很久,奋斗大半年,对工薪阶层来说,算是很大一笔财富了。销售经理看她那眼神像刀子似的,却笑得跟什么似的当着大老板的面不停地夸纪安,明夸暗损。纪安没有什么回应,只是低头闷着,钱多不烫手,她没道理推开不要。那天晚上,公司包了间酒吧开庆功宴,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同事都来围着纪安敬酒,纪安淡淡地回应,却推不掉,喝了很多,后来冲进洗手间吐了,吐完出来,就见到有几个同事在酒吧中间的舞台上跳舞,群魔乱舞的样子很搞笑,但大家很投入,似乎很都尽情地放松到放纵。闪烁的灯光下,纸醉金迷中,平常压抑在心底的野兽冲出来,大家玩得肆无忌惮。透过迷醉的双眼,看着舞台上各部门同事不分男女老少全挤成一堆扭来扭去,以奇怪的姿态扭动,说不出的别扭。好好的舞曲,活生生被糟蹋了。纪安爬上舞台,脱下鞋子,信手扔到台子边上,再把小西装外套也脱了,丢下,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她闭上眼睛,寻找到曲子的感觉,伴随着音曲舞动。随着她的动作,有风从她的身边荡起,舞曲很劲很快,音响声像重拳一样重重地落在她的心脏上,震得心脏闷疼闷疼的。曾经,她是市街舞大赛的少年冠军,获奖的便这首曲子。可是后来,因为心脏不好又再在跳舞时伤了手腕,便退出了街舞的舞台。听着这首被自己无数次练习的歌,似乎又唤醒了记忆深处的东西,舞姿挥洒,像久违多年的老朋友。这是风的涌动,这是青春热情的挥洒,这是一种比太阳还要炽热的光芒,这是一种充满张力的运动。闭上眼睛纪安便忘了外面的整个世界,她沉浸在她的舞蹈世界中,把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动作一个又一个的重新演绎出来。她在风中旋转,她在尖声浪滔中独舞,她笑傲舞林!借着酒醉,纪安舞得毫无顾忌,去td心脏不好,去td手腕骨折,去td爱护健康。难道连醉了都还得压抑自己!她偏不!她偏要舞,她偏要指天骂地大声说,no!&rdo;人不嚣张枉少年!欢呼声响起,惊动正跟李明俊聊天的萧言缄,她一眼望去,便见到一条身影在舞台上舞得犹如风中翩蝶、云中蛟龙。她的视线瞬间被锁定,心跟着被揪住提起。舞台中的那身影舞得很疯狂,那是一种倾尽生命力的狂乱演绎,像化蝶后的最后一曲,像凤凰花的最后一季。舞得如火如荼,似要把生命里所有的能量都在这一刻燃尽,然后熄灭。蓦地,音乐停了。那舞台中的人也跟着停了,酒吧里突然一片寂静,格外的寂静。那挥洒舞姿的人却在完成最后一个旋转动作时突然停下,然后直直地倒在舞台上。啊‐‐&rdo;惊叫声响起。萧言缄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脑子里只想着出事了!她冲到纪安的身边,一把将纪安抱起来,叫道,纪安!&rdo;拨开纪安的一头乱发,却见到一脸布满泪痕的脸。怎么了?伤哪了?&rdo;她问。公司里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有人嚷着快打电话叫救护车。不用,我没事。&rdo;纪安挣开眼睛,从萧言缄的怀里爬了起来,翻身跳下台子,找到自己的外套和鞋子,套上,然后到边上找了个位置窝着,顺便又开了一瓶啤酒往嘴里灌。过去的,始终只能是过去;失去的,永远不会再重来。她在意的什么?舞蹈还是舞蹈带来的光环?还是一次心脏手术一次骨折断绝掉的阳光和青春,还有那份曾经以为可以两肋插刀的友情。为了一个街舞大赛的名额,她最好的朋友在她练习这个旋风转的时候,突然推了她一把,舞动中的她,被生生折了手腕。疼,当时疼的不止是手腕不止是骨头,还有心!一口又一口地饮酒,再点上一支烟,纪安只觉得眼神越来越朦胧,往事越来越清晰,很多隐藏很深的东西又溢了出来,扯得很疼很疼,令她想流泪,让她想爬在桌子边上痛哭。搁下酒瓶,放下酒杯,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在最初坐的位置上找到自己的包,然后摇摇晃晃地出了酒吧。一出酒吧,微冷的夜风迎面吹来,酒吧里面的摇滚音乐渐渐远去。天空很黑没有一颗星星,华丽的霓虹灯闪烁着夜的寂寞,不远处,有几个喝醉的青年在那里拉扯吼叫。计程车从面前匆匆而过,犹如人生里的一个又一个过客。纪安觉得腿软,身子也没力,有些站不住,她靠着酒吧的墙壁站住,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站不住,天旋地转,有些分不清方向。不想吐,只是累,很累,累得她就想倒在地上就睡。她能放纵自己一次睡在大街上吗?纪安苦笑,她知道自己不能。强撑着爬起来,想到路边招一辆计程车,可刚走了两步,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爬起来,又倒下去,眼前很黑很黑,大脑一阵空白。再回过神来时,鼻间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冷香,她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拥住。你喝多了。&rdo;貌似是大老板的声音。纪安扭头看去,朦朦胧胧的只看得清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她用力地甩了甩头,终于清醒了一些,看见一张靠得很近的俏脸,可很快,那张脸又模糊了。但她还是认出,这人长得很像大老板。她轻轻笑了笑,说,你别搂着我,帮我叫辆计程车送我回去,我会很感谢你。&rdo;她知道自己喝醉了,要不然怎么能把路人甲看成大老板!撑不住泛软的身子,她无力地靠在那人的怀里,闭上眼睛,困得只想睡。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拖着她走,她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停着一辆大红色的车,猜想可能是帮她叫的计程车。她顺势坐在副驾位上,系上安全带,报下自家地址,便闭上眼睛休息。萧言缄看到纪安这样子,又气又无奈。被灌了那么多酒还猛喝,醉成这样子还敢一个人出来!要是醉倒在大街上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办?她很庆幸自己追了出来!萧言缄把车开到纪安家的楼下,去叫纪安,才发现她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怎么喊都喊不醒。萧言缄细胳膊细腿的也扛不动她,只得去请门口的保安帮忙,把纪安送回家弄到床上。看得出纪安的家境还算殷实,从屋子的大小和装修摆设来看,都绝对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相对于客厅的奢华,纪安的卧室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一排书架,一套cd音响设备。书架上,摆了许多标本册和素描本,墙上还挂了一幅凤凰花的风景画。萧言缄替纪安脱了外套和鞋子,再替她拉过被子,扫视了一圈纪安的卧室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