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郁明低头淡声:“我错了。我对不住你。你好好休息,我去外头罚跪。”
他当真起身,掉头往洞外走。
李皎愣了下,眼神切切地望着青年出去。她在篝火边默了一会儿,看一眼郁明放在身边的肉,嫌弃地扫一眼就丢开不理。但是李皎的脸色已经因为郁明的知错就认罚而舒缓了些,她屈屈自己被包扎成一个小粽子的手指头,心想:不知道的人看到这包扎水平,还以为我手断了呢。
李皎将头埋入了膝盖中。
等到半夜,听到洞中女郎呼吸平稳,郁明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洞中。他不敢看她的伤势如何,只摸了摸她的脉搏。再看到盘中已经凉了的野猪肉,李皎一口未动。郁明心中忧愁,想她怎这般难伺候,竟是真的一口不吃。
郁明无法,只好偷偷摸摸地把锅背到洞外,熬了熬肉汤,舀了一碗回来。他趁着李皎入睡,掐着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将一碗粥给女郎喂下去。
郁明坐在篝火边守夜,望着怀里女郎的模样,依然发愁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之前格外不愿跟李皎扯上关系,他更没想过娶李皎,他也配不上她。他眼下做了恶事,愿意负责,愿意放下对她的偏见照顾她,但是……李皎依然瞧不上他。
她瞧不上他,不愿让他负责。
那他能怎么办?
郁明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小本子,面不改色地翻过前一页“第九十九次对吾冷笑”
的数百字控诉记录。他咬着笔,翻开新篇章,认真地记下给自己的忠告:既往不咎,勿爱搭不理,冷嘲热讽。
他想了想,又写:卿卿口俐,吾当大度。阿郎,莫怂!
翌日,晴光大好,利行四方。
山路崎岖难行,李皎又身体不适,走起来一瘸一拐。郁明看得心中不忍,想背她抱她扶她。他才把手伸过去,一句话未说,被李皎推开手:“不准碰我!”
郁明:“……”
清早山道湿漉,残留昨夜露水。清凉小风中,山雾濛濛似飞雨,只二人沿着小路缓行,时时闻到树香花蜜。郁明爬上树摘果子给李皎,在李皎的冷眼中,又从他的大包袱中取出水筒帮李皎清洗。当郁明笑嘻嘻地将野果递过来,李皎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她咬了一口果子,脆而爽口,十分香甜。
女郎长衣玉带,站在风中衣袂飘扬。她一贯冷脸,看人时有高高在上的冷漠睥睨感。此时两人站在山道上,李皎低头吃东西,颊畔粉白似玉,睫毛纤美如蝶翅,粉唇轻咬,雪白细齿时隐时现。
女郎难得有这般柔顺的时候,她小口小口咬果子,颊畔一鼓一鼓。郁明的眼睛盯着她的脖颈,眸色转深,喉结滚了一滚。
他一眨不眨的凝视,被李皎敏感十分地扭过脸,警惕回望。
郁明咳嗽一声,脸上露出怜惜小辈似的慈爱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总算吃了。你可愁死我了。”
李皎顿一顿,往旁边挪一步:“拿开你肮脏禽。兽的手,不许碰我。”
郁明脸僵住:“……”
他握紧拳头,在心中默念是我对不住她,是我做错了事,我是流。氓,所以哪怕她再混蛋,我也不能反驳,不能揍她……
青年加快步伐,李皎望着青年修长挺拔的背影,慢悠悠地跟上去,闲闲道:“郁郎,我有话问你。”
李皎咬一口果子,咀嚼咽下后,望一眼他,慢吞吞问:“是不是男人发。泄完兽。欲后,第二日,不,是第三日,都如你这般生龙活虎?”
青山葱郁一望无际,绿水遥遥与山相对。风浪起,苍鹰拍打双翅,尖啸着在空中徘徊,黄色花瓣洋洋洒洒若蝶舞。
花瓣悠悠然落了青年一肩,郁明赶路的脚步顿住,眉峰微耸,眸中寒意起,七月天气,他眼底却冷得如冰封千里般。他看着李皎,咬牙切齿:“你太、太……”
李皎扬眉,长睫若剪春光,眸子乌黑明亮,乖巧十分地仰头看他。她吃着果子,还从喉咙里哼一声:“嗯?”
“你太漂亮了,我不忍你劳累……天这般热,我去前面看看有什么茶铺给你解暑。”
背着几十斤重的包袱,郁明健步如飞,撩起的山风吹起李皎腰间的长带。李皎扔掉了手中果子,慢条斯理地负手前行。她双腿仍颤颤,每走一步都发软,某处又火热生疼。她心中怒意一重又一重,面上却不显,只每说一句话,都必气得郁明想吐血。
如若他真被气吐血,许她才能舒畅些。
然郁明心甜,很快自我说服,很快消气。当李皎在前路上再碰到他时,他已经舀来了山中清泉水给她润喉。大热的天,郎君自己满头大汗,却看到她就招手,巴巴地望着她。
李皎张口。
郁明警惕后退一步:“……你又要说什么?!”
李皎说:“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