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俯身,把承安腰间系着的玉牌托在掌心,仔细端详……良久。丹青反复细看,确认没留下一点痕迹,这才直起腰。天边已经露出一线灰白,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原来纵然精神坚韧得像雪地里的老竹子,也有体力跟不上的时候。身子一歪,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对上一双灿若明珠的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个惊喜的声音:&ldo;醒了醒了!殿下,醒了!&rdo;原来是照月,&ldo;宫老先生说你应该今天早上醒,谁知足足多睡了七个时辰,可把我们吓死了。&rdo;丹青心知肚明,那是后半夜里折腾的。牵牵嘴角,算是回应。因为一天一夜躺着不动,连骨头都咯得生疼,挣扎着要起身。承安两步跨过来,把胳膊探到他身下,微微施力,抱着他坐起,拿过两个枕头塞在腰后,又将被子裹好。&ldo;不……殿下……我自己来。&rdo;嗯?承安神色一凛,坐到床边,直勾勾的看着丹青的眼睛:&ldo;丹青?&rdo;&ldo;你这样……我……&rdo;丹青斜扭着身子,承安盯着他飞起一片胭脂的耳朵。&ldo;我什么?&rdo;承安硬把他的肩膀扭过来,&ldo;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rdo;&ldo;……&rdo;迷茫无措的双眼渐渐显出哀痛的神色,身子像风中落叶般打着颤。承安追悔莫及。我这是怎么了?不是打定主意由他去么?不是等着他自己忘记么?连人带被子一把拥住:&ldo;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我不再问了……&rdo;&ldo;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在等一个人。一边画画一边等。他总也不来,我都画不下去了。有一天他真的来了,可是又走了。我不停的画啊画啊,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却回来了。我很高兴,可是……胸口痛得很,一下子痛醒了。&rdo;承安拥着他沉默半晌,终于道:&ldo;醒了就好。一个梦而已。&rdo;丹青半天没有做声。末了噗哧一笑:&ldo;殿下倒肯哄我。我要是每次画画都糊涂成这样,有几条命也不够使呀。&rdo;承安松了手,看到丹青的笑容,如红日拔开乌云一般灿烂温暖,整个小楼都亮堂起来‐‐有多久,没见过这样耀目动人的丹青了?心头一漾。轻轻抚上他的脸颊:&ldo;这么说,你都记得,我们曾经做过什么?&rdo;丹青垂下头,趁势避开承安的手。&ldo;记得的……也不过是些模糊的影像。&rdo;停了一会儿,暗下决心,抬头道,&ldo;谢谢你肯陪我做梦。&rdo;‐‐到此为止吧。既然我们都愿意把它当作一个梦。&ldo;哼!&rdo;承安铁青了脸,站起来,&ldo;做梦?堂堂逸王,原来这么有闲工夫,要陪人做梦?&rdo;听了这话,丹青扬起脸,泪水&ldo;哗&rdo;的流下来:&ldo;不然……还能怎样?……只是梦,已经……那么难受……&rdo;‐‐就算你肯放过我,又如何?就算我肯留下来,又如何?那些看不见的鸿沟,针刺、匕首、陷阱……迟早会重演,难道还要再来一遍?承安蹲下身,一遍遍亲吻丹青的脸,直到自己被他的泪水淹没至不能呼吸。啊,丹青,丹青,你为什么偏要这样灵秀通透,善解人意。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万般思绪,最后变成一句:&ldo;傻瓜……不过是张画,连性命都不要了?&rdo;&ldo;你看,他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敢说……哪怕是虚幻的诺言呢……&rdo;丹青再经不住这样的拷问,把自己沉入无边黑暗。喝过药,丹青睡着了。药方里加了安神的朱砂。原本为画画准备的上好朱砂,又派上了用场。手指轻轻抹过他眼底两道淡淡的阴影,承安坐在床边出神。不知怎么就想起宫铁磨老先生上午过来复诊时候说的话。&ldo;过劳伤气,心肺俱损;思虑伤神,七情难安。这位公子是累着了。虽然性命无碍,却伤了元气,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养不回来。&rdo;说完又看承安一眼,内容丰富,&ldo;年纪轻轻,什么事要把自己为难成这样?&rdo;老先生向来耿直,承安只得陪笑。&ldo;殿下,人呢,老朽是给你看过了。养不养得好,还得看花多少心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