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每见了王大叔就总爱同他调侃。王大叔是岳家军的“第二把交椅”
,但平日也是极其风趣的,行军打仗九死一生,当然给自己寻些乐子得乐且乐。
虽然王大叔年纪比爹爹大许多,但云儿总爱称呼他“大叔”
。
“不是给云儿带了块儿‘黑炭头’?”
艰险在即,岳云仍不忘记跳着笑着同大叔调侃。
“好小子,取笑你大叔长得黑,看大叔不告诉你爹去,赏你顿‘笋爆肉’”
边说边疼惜的拍了岳云屁股一巴掌,从怀中讨出一柄牛皮鞘镶了珠子的短刀。
岳云拔开刀鞘,那寒芒夺目的刀刃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兵刃:“大叔,好大叔。”
岳云跳着蹿起抱住王贵的脖子。
这柄短刀是前些时日同王大叔和爹爹等人去微服查看民情时,在市集上看到的,岳云酷爱收集各式的刀剑。
云儿看了爱不释手,乞求的目光试探着问爹爹,可爹爹一沉脸一瞪眼,云儿缩缩脖恋恋不舍的走开,几步一回头的难以割舍这把有缘的兵刃。他很少开口向爹爹要东西,这几乎是头一次,就被爹爹一个眼神拒绝了。没想到平日豪迈粗纩的王大叔竟然察到了这点,买来了这柄短刀送他。
“好了,快去吧。路上小心,大叔等你立奇功回来,也好喝你的庆功酒。”
王贵用胡子扎着小云儿嫩嫩的脸:“乖宝贝儿,这中军帐里一听你爹点你的名字,大叔这心都撕扯的疼。”
“小官人,等等。”
岳飞的老亲兵韦亮几步追上来。
一个小包裹递到岳云手里,里面是四个饭团:“带上些干粮,路上吃。你们自己小心。”
岳云懂事摇着韦亮的手甜甜的说:“韦伯伯,不必了。云儿和月儿路上寻些野果子喝些溪水就可以了。军队里粮草本就不多,粮食留给叔叔伯伯们吃。”
岳云知道,这定然是父亲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父亲在人前从来对他这个儿子板着一副包青天的铁脸,心里还是疼惜他的。
“云儿,你这孩子,可是让你怎么怜惜你才是?”
韦亮鼻头一酸,眼泪都要出来:“打仗再苦,也是我们这当军人的应该的,只是如何也不能苦了你们这些孩子。”
王贵一把抢过岳云塞回给韦亮的那四个饭团,拉过岳云的手塞在他手里:“云儿,听大叔的话,若是因军粮紧缺不肯要这饭团,你这就是在抽你大叔和你爹爹的嘴巴。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要逼了孩子从牙缝里挤粮食挨饿吗?”
岳云露出灿烂的笑:“大叔,不是这个道理。云儿是说,云儿嘴乖,月儿伶俐,我们兄弟俩个去哪里叫声婶婶大娘也能讨点食物裹腹。多带了反是累赘不是?再者,或者云儿能查到金兵的粮库,那大叔大军一收复建康府,云儿就天天有饭团吃了。”
太朦朦亮时,鸡鸣声相继,岳云和月儿随了送水车进了建康城。
往日入建康,还有留香楼可以歇脚找玉姑姑,如今却是举目无亲了。
建康城里一片混乱,城门一开相继有出逃的百姓,拖家带口,匆匆奔走。
月儿起初还猜是金兵有意打仗,所以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才如此慌张逃窜。不禁意间,一位大婶拉过岳云低声问:“小哥儿,你怎么还进城呀?还不快逃?”
“我,我带妹妹进城看病。”
云儿指着出发前扮作女孩子掩人耳目的月儿。
看了月儿一脸的怪癣,大婶惊骇的停了停又说:“怕是大夫也未准逃命去了,这金兵在建康城里抢东西拉壮丁运给养,见到什么抢什么。快逃快逃。”
大婶匆匆将包里几块儿地瓜干塞给云儿,怜惜的说了句:“饿了吧?肚子都在叫。”
笑笑转身跳上个板车离去。
望着远去的板车,月儿心里窃笑,不由多看了几眼容颜俊美出众的云儿哥哥,这才是人长得俊,走到哪里都讨些便宜。月儿调皮的学了大婶的腔调:“小哥儿,你怎么还进城呀?还不快逃?”
头上被云儿凿了个暴栗,手里多了块儿凉瓜干,月儿嬉笑的看着云儿哥哥。
“贫嘴,吃吧。”
岳云打马折返,月儿惊得大叫:“云儿哥哥,去哪里?”
岳云将马寄放在曾经几次帮父亲去接头送信的小村庄,拉了月儿徒步折返回建康城。
“你我两个孩子,骑匹军马会令人生疑。而且城里在抢东西,如果是为了打仗,这马怕要被充公。”
月儿不由佩服云哥哥的谨慎,二人就又摸回建康城。
一座山路瓜棚边小茶社,远远能看到山崖下金兵挖的凉洞。云儿摸摸兜,就只有两枚铜钱,是他们身上的所有。老板娘看了小兄妹尴尬的样子,咯咯的笑了:“小娃娃,没钱想吃瓜是吗?”
月儿看看云哥哥,云哥哥的脸上尴尬的绯红,老板娘却爽快的挪过条凳子:“坐吧,兵荒马乱的,大娘不会赚你们两个孩子的钱。”
一个凉瓜就剖开在桌上,几牙汁水横流的凉瓜放在月儿面前。
“吃罢,你们不是建康府的人氏吧?”
岳云灿烂的笑浮现在脸上,道了声谢,拿起凉瓜就吃。边回答说:“我和妹妹是从相州逃难来六合投亲的。妹妹染了怪病,说是建康府夫子庙有位老郎中可以治,可一进城,老郎中一家逃难去了。”
老板娘叹气说:“能活命就不错,治什么病呀。依大娘说,这小妹妹的病不治为好,反是平安些。反正也不急了找婆家嫁人,这治好病不定就被那番狗抢了去。这些天抢了多少女孩子押出了建康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人说是押去了金邦当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