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美红正忙着给对楼大姐拉直板,告诉他狗出去玩了,再就只问了一句:小繁呢?
江代出不耐烦地说他在睡觉,又晃回厨房找吃的,路过房间时对着门缝儿朝里看了看,见贺繁还没动,摇摇头心说这小子可真懒。
桌上摆着豆浆,锅里还盖着六个包子,是后门那个老王头儿家的牛肉萝卜馅儿,脸那么大一个,江代出一口气能吃仨。他不知道今天是特别饿还是什么心理作怪,三个吃完还眼馋剩下的,出门前又抓了一个走,边啃着边去挨家挨户敲他那几个小家的门。
有一个小拿出来套游戏卡片,几个孩子就围了张石桌,一直玩到烈日高悬,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又一窝蜂地冲到门口小卖部买冰棍儿。
年秀玲在马路对面就看见了江代出,过去后冲着他叫道:“大年!”
江代出一抬头,见他小姨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眯眼笑着朝他走来,回头跟小伙伴儿们打了招呼就跑过去迎她。
“小姨你怎么来了?”
江代出寻思这不是上班的点吗。
年秀玲是锅炉厂公办招待所的职工,当初她爸退下来,本应该是她姐年美红接班,但她爸觉得小闺女不仅长得不如她姐,也不像她姐那么大方爽朗能说会道,不愁没有工作和好对象,就劝说年美红把接班的机会让给了她这个妹妹。
她姐委屈地在家闷着哭了两天,出来还是答应了。主要是她姐俩感情好,她姐也确实样样都比她强,怕她以后没着没落,就让她接了这个厂正式职工的班,自己去百货大楼找了个收银员的工作,攒钱又去学的美。后来阴差阳错,自由恋爱看上的贺伟东还是他们锅炉厂的,转了一圈婚后又回来了。
“今天招待所不忙,我过来看看。”
年秀玲手里的重物已经让江代出接过去了,她空出手擦了擦额前汗湿的刘海,想着等下叫她姐再帮她剪短点。
她这岗位有一点好,招待所人来得不多时候就清闲,偶尔能提早走。但她这么着急过来也是想看一眼她那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外甥。
抱错孩子这事放到任何一家都是承受不了的无妄之灾,她姐告诉她的时候,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会遇上这种事,姐妹俩抱头痛哭,不知道贺年该怎么办。现在这个亲外甥送过来了,她不看一眼还是没有真实感。
她见江代出刚才一起玩的孩子里没有生面孔,问道:“大年,你弟弟呢?怎么没带他一起玩儿?”
今早他妈见他第一句话就是问贺繁,他小姨来第一句话也是问贺繁,江代出很不气顺地从鼻孔哼出一声,“你又还没生,我哪来的弟弟。”
年美红被怼得一愣,嗔骂道:“臭小子净瞎说!”
她知道江代出只是小孩子嘴上欠,没有坏心眼,不像一些大人表面上安慰她缘分没到不着急,背地里造谣她结婚十年生不出,肯定是婚前跟别的男人打胎打多了。
“他在睡觉。”
江代出敷衍地回了句,低头去翻年秀玲手里的袋子,一看全是零食和文具。他小姨虽然疼他,每次来都给他带东西,但也不会买这么多,想也知道是给贺繁的。
“几点了还睡啊?”
年秀玲微讶,想去拦江代出的手没拦住,被他拽了包鱿鱼丝走,“哎呀你进屋洗了手再吃,又不是没你的份”
。
“那也可能醒了。”
江代出胡乱应着,顾不上自己手脏撕开包装袋就吃,说他妈手上有活在忙,翻钥匙领着小姨从正门走。
年秀玲见问江代出不靠谱,还不如自己进去看,开门没见着人也没听见响儿,客厅的隔断间玻璃门只开了条缝儿。
江代出先过去探头看了眼,跟着拉开门,“你看,我就说他睡觉呢吧。”
年秀玲进了屋,见下铺的床上背对着门缩着个小小的身影,让被子蒙得看不清样子。
“小繁。”
她试探喊了声。
小小身影一动没动。
江代出没心没肺地嚼着鱿鱼丝,幸灾乐祸地让人看他的懒样儿。
“小繁,我是小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