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代出正要转身,忽听里面传来一阵冲水和开门声。
见陈玉从厕所出来,陈玉妈妈忙叫他:“小啊,你正好跟大年一块儿下去,帮我买袋粗盐回来,我得把咸菜腌上。”
陈玉应了他妈,就跟江代出一起出门。两人走到一楼时,江代出才问陈玉:“罗扬怎么了?刚才你妈以为我是他,说你不在家。”
陈玉在厕所里也听见了,无奈道:“别提了,刚才他叼着烟在我家楼下打电话,我妈看见了,估计是怕他来找我。”
江代出愣了愣,“你妈不让你和他玩了?”
陈玉点头,“我妈让我以后和他少接触,想找人玩就找你跟贺繁。”
江代出:“那你怎么和你妈说?”
陈玉没有正面回答,迟疑了一下,反问江代出:“大年,你觉不觉得,罗扬有点学坏了?”
江代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可没法否认罗扬越来越像个小混混了,不仅小小年纪就染黄毛打耳洞,还总叼着烟满大街溜达。心里能理解为什么陈玉的妈妈会提防他来找陈玉。
可江代出心里又忽然悲哀地一凉,想到在家长眼里,同性恋可能并不比小混混好到哪里去。
见江代出怔然不答,陈玉急忙又道:“大年,我没别的意思,不是说他就不是我朋友了,就是。。。。。。我跟他确实越来越玩不到一起了,他去的那些地方我都不想去,他聊的东西我也接不上话。。。。。。你跟贺繁跟他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我真没有挑拨你们的意思。。。。。。”
陈玉越说越小声,大伙从小一块长大的,他不跟罗扬好了,就有点逼其他人站队的意思,但他心里真不是这么想,倒怕江代出跟贺繁觉得他无故疏远罗扬,才干脆说了实话。他现在和江代出说罗扬的坏话,其实心里特别羞愧。
江代出知道他就是这样憨直的性格,见他也为难,倒安慰他:“我知道了,你别多想,就听你妈妈的吧。”
陈玉很自责地满脸泛红,怕江代出觉得他自私卑劣,还想替自己解释几句,“大年,你听说过一句话没?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我跟罗扬就不在一条道上了。我不想打架,也不会泡妞儿,我就想安安稳稳上个学。。。。。。你能不能别和罗扬说。。。。。。也别对我有意见。。。。。。”
他说到最后,难堪地把头整个低下去。
江代出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拐,你放心吧,这话就烂我肚子里了。往后你跟罗扬怎么着我都当不知道,我对你也没有意见。你,我,贺繁。。。。。。”
他顿了顿,说:“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江代出回去后,跟年美红说去接贺繁,回房间拿上放在床底的那本漫画,塞进袖子里出了门。
他又一个人来到江边,在江堤上席地坐着,捡着身旁的小石子朝江面打水漂。可是一连几颗都失败了,石子沉入水底,他的心也跟着沉,脑子里反复嚼弄着那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知道这话用在这上合不合适,但一个同性恋跟一个正常人,听起来就很像走在两条道上。别说贺繁会不会回应他的喜欢,就连贺繁这个直道上的人,能不能接受他的道是弯的,这都是个问题。
他真的害怕坦白之后,会从贺繁脸上看到难以置信,反感嫌恶的表情,怕贺繁从此躲着他疏远他,再不想与他“为谋”
了。
与其承担这万一的风险,他宁可假装自己是跟贺繁一道的人,至少还可以给贺繁当哥哥,当朋友,当“骑士”
,名正言顺地腻歪着他。
反正听人说,初恋都是闹着玩,不长久,说不定,说不定哪天他就不喜欢贺繁了呢。
等他不喜欢贺繁了,他也不要再喜欢别的男生。这样贺繁就永远不会看出来,他就不用担心会失去贺繁了。
天色忽晚,橘红的落日沉入江面,一瞬转为灰蓝。江代出看着风将水波粼粼荡起,也听它吹动着手边那本漫画书,将纸页翻得哗哗作响。
将这些都想好了,江代出总算觉得轻松一些。
他得去接贺繁放学,于是抓着漫画起身,将它卷了卷,扬手抛向了江面。
扑通一声,像决心落定,也抛弃真正的自己,随着涟漪渐渐平静,秘密没入水底。
可是他毫不犹豫,没选他自己。
他在心里说:贺繁,我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