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看向自己的指尖,等了片刻,只觉得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李好问自穿越之后,身体的感觉比以前要灵敏得多。
他渐渐能觉出,早先沉淀在他骨子里的那种酸涩和阴冷,正在被逐渐驱赶。
很快,他终于看见自己左右两手食指指尖都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小黑点。这些黑点在他指尖活动,似乎跃跃欲试。
屈突宜也是一样,自己服用了少许药剂,然后将手伸向那只陶瓮。
李好问随即觉得指尖微痛,他看见两点黑色砂砾模样的物事从自己指尖析出,进入那只黑色的陶瓮。
“这些就都是蜮的幼虫。”
屈突宜向李好问解释,“只要加以时日培养,就能养出可以操纵影子杀人的‘踏影蛊’。”
那边姜有年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问:“屈主簿,这么危险的东西……贵司还留着它作甚?”
屈突宜这时终于找到机会纠正:“屈突,敝姓屈突!……这些蜮的幼虫需要妥善处置,不是一扔就完事的。再说了,敝司能够利用这些魑魅妖物,使之‘为我所用’。”
此刻姜有年手下的不良人们尽数驱除了体内蜮虫,聚在一起。似是准备向诡务司一干人等告辞。
“李司丞,今日真是不巧……”
姜有年哑着嗓子向李好问开口,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带着手下们尽快离开。
李好问心想:确实是不巧——为了一顿“廊下食”
,竟遭遇了这些。他觉得是诡务司连累了姜有年等人,但他又不知道该给眼前的人提供何等样的补偿。
“兄弟们在诡务司,擦把脸再走吧!”
就见屈突宜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巾开始擦脸。
随着他手巾擦过之处,奇特的现象发生了——原本和大家一样灰头土脸的屈突宜,皮肤迅速变得白皙,原本他头脸手臂上那些被影子和蜮虫伤到的伤口迅速愈合,半点痕迹都看不出。甚至不止如此,四十多岁的屈突宜,手巾这般一擦,似乎连脸庞线条都显得清秀了。
刚才大战蜮虫的那名摇滚中年,此刻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成为一名风度翩翩的大龄青年。
这时章平则捧着一叠热腾腾的手巾从诡务司廨舍深处缓步而出,微笑着将一叠手巾递到姜有年和他手下不良人们的手里。
万年县的不良人大多是年轻人,好新鲜,见到如此擦拭脸孔和双手之后,不仅能令皮肤表面的小伤口迅速愈合,还能让皮肤的状态变得更好,大多喜出望外,纷纷接下道谢,甚至还有人舍不得用,也不顾自己满身灰尘血渍与他人不同,却把这手巾珍重收在袖子里,看来是想送给家中女眷,或是还未娶过门的意中人。
章平笑劝:“只要在这个月之内,这手巾都会有效。现在不好好用一用,岂不是亏了?”
那些藏起手巾的不良人闻言,这才笑逐颜开,将头脸手臂都擦拭处理过了,由姜有年带着,向诡务司告辞——至于诡务司的“廊下食”
,他们应该是这辈子都不敢再想了。
姜有年带着万年县不良人离去之后不久,诡务司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老王头去应门,随即带着满面愧色、胆战心惊的食肆老板和那两个伙计重新进来。
早先两个伙计夺门而逃,不知道诡务司内后续情形如何。他俩又喝了些蕈子汤,多少有些神志不清,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将那食肆老板吓得魂飞魄散。
后来见到万年县的不良人一个个都全须全尾地出来,食肆老板这才鼓起勇气,进来查看他家铺子这一顿“廊下食”
给诡务司带来的后果。
这时张嫂已再度失去神智。
原本施加于她的那股神秘操控力量已经消失了,但她依旧像是一枚被戏园子随意丢弃的傀儡,骨骼僵硬、关节生锈地躺卧在诡务司的地面上,睁开的双眼无神,木愣愣地望着天空中的秋阳,偶尔会突然像是提线傀儡似地被提起脑袋,张开嘴,龇着牙,发出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嘶嘶”
声。
听说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张嫂,再看见他家食肆里带出来的盛器里盛着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小黑点,那老板似乎身体已经凉了半边,半晌才道:“这……这位张家嫂子,是章主事、章主事荐,荐来我家……”
张嫂正是由李好问介绍给章平,然后再由章平推荐给他家的。
“掌柜莫要担心,张家大嫂所遇到的危难,也在诡务司的管辖范围内,此事诡务司会查清,给阁下一个交代。”
李好问尝试安慰食铺掌柜,可当他看到掌柜那又惊又惧的眼神,他便知道,张嫂没有可能再在这间食铺做厨娘了——原本就磨难重重的家庭眼看又要横遭打击。
但眼下第一要务,不是安排张家以后的生活,而是赶紧将诡务司刚才遭到的“踏影蛊”
袭击查清,将张嫂从这傀儡般的诡异状态中解救出来。
食肆掌柜带着两个伙计离开之后,屈突宜去调配了药物,给李贺喝下,帮助他从与“秦王”
饮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而章平一直在旁痛心无比地碎碎念:“这次损失可真不小,药剂、疗愈手巾……还用了一枚锦鲤符箓。这一枚符箓要值两个金珠啊!”
李好问:……两个金珠?竟然要两个金珠?
原来章平以前说的都是真的,制作这样一枚功效显著的符箓真的需要这么多钱!
李好问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屈突宜上次要鼓动那韩姓客商买走他的画像了。
屈突宜对章平的碎碎念似乎很不耐烦,笑着埋汰了一句:“老章,你有这工夫倒不如给李司丞演示演示你的‘穿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