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沒有給外人看熱鬧的機會。專門為招待太上皇而設的宴席改在了承恩殿,用的是家宴的名頭,出席之人也全都來自於宗室。
我來到太后休憩的景和宮時,她正倚在榻上閉目養神,一名宮人為她捏著肩。
聽得動靜,太后睜眼。見是我,坐了起來。「你來了。」她坐揮揮手,讓宮人下去,對我說,「我久不見你,方才還想讓人看看你在何處。」
我走過去,將手中的食盒放下,道:「我去了一趟庖廚。先前太后一直忙碌,必是又不曾好好吃什麼東西,我便讓他們做了些太后愛吃的點心,墊上一墊。」
太后看著食盒,眉頭微微舒展,保養得宜的臉上有些欣慰,卻露出了一絲疲色。
「到底是你知道冷暖。」她拉過我的手,撫了撫,道,「你如何?可用了膳?」
「我用過了,太后不必掛心。」
說罷,我將一張小方案挪到榻上,又將食盒裡的點心一碟一碟擺好。
太后吃了兩塊,卻似吃不下去,將牙箸放下,輕輕嘆了口氣。
「阿黛,」她說,「世事何以總是如此艱難?」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太后不必煩心。」我安慰道,「即便太上皇到京城來,也改變了不了什麼。這兩年,聖上已然小有氣候,再不是那孤獨無依之人,豈非比兩年前好多了?如今在京城,聖上和太后才是主人,太上皇是客人,不然,他何以住在芙蓉園而不是皇宮裡?」
這話顯然頗得太后的心,她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頷道:「還是你通透。」
用了些膳,太后的精神好了些,不打算再休息。
「我這頭髮有些亂,你為我理一理。」她說。
說實話,她的頭髮仍齊齊整整,一點不亂。不過我知道她的心思。
稍後,她便要到宴上去見太上皇,萬要嚴妝華服,不能少了半分氣勢。
說來神奇,以前,我從來不曾自己梳過頭。在我看來,為我梳頭的侍婢們應該多少會點法術,竟能讓我那頭又長又滑的頭髮聽使喚,好好變成髮髻待在腦袋上。
落罪時,我以為自己會像個廢物一樣,連最起碼的齊頭整臉也做不到。
但後來,真的一件事一件事自己做,我發現,這也不是那麼難。
譬如梳頭。
出家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必太為打扮花心思,我可以經年累月只琢磨一種髮式。結果就是太后也很喜歡我為她梳頭,說我懂得如何將那最死板的髮式看上去不那麼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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