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瞭然,看著我,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好奇:「我記得你父親當年曾說,你家數你鬼心思最多,若是個男子,必是的油條。我那時不信,現在才明白果然知女莫若父。這些邪門歪道,你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又是從哪裡知道這些消息?」
「這些消息都不是秘密,市井之中一問便知。」我說,「至於邪門歪道。逃難逃多了也就會了。」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明玉看著我,目光定了定。
「說得好像我不曾逃難一樣,嘁……」她翻個白眼,語氣卻已然弱了些。少頃,她站起身來,道,「你方才說的,我都記下了,剩下的我自會去做。天色不早,宮裡還有一堆雞毛蒜皮等著處置,我先回去。」
我頷。
明玉看了看碧眼奴,有些不舍。
「跟我回去吧。」她對它說,「我那裡有大魚大肉,好過在這道觀里吃齋。」
我一把抱過來,正色道:「我這裡也有肉吃,不勞中宮掛念。」
「小氣。」明玉道。
說罷,她轉身離開。
可沒走兩步,似又想起什麼,腳步頓住。
「有件事忘了問你,」她看著外頭的風景,不經意地理了理雲鬢,「你兄長,近來給你捎信了麼?」
我愣了愣。
「上月來了一封。」我說,「他在那邊過得不錯,因得會書寫,在官衙里得了個整理文書的差使。不過因得是犯人,沒有工錢,也不能隨意走動,只是衣食管夠。」
明玉的唇角抿了抿。
「那就好。」她輕聲道,說罷,不再多言,走下樓去。
第十九章壽辰(上)
春末夏初,雖時常有雨,但天氣涼而不熱,很是宜人。
太上皇究竟會不會來長安這件事,跟從前每次的結果一樣,議論了十多日就再無後續。如今,人們更感興的,是太后的壽辰。
從前在先帝時,一個太后壽辰並不會成為什麼鮮事。
畢竟先帝愛好聚宴,莫說壽辰,平日裡心情好些也總會邀請大臣親貴到宮中宴飲。逢得壽宴之類的,更是每年都有,絕無錯過。
景璘是個孝子,登基以來,他便有意好好為太后操辦壽辰。可太后性情節儉,說天下經歷了前年的大變故,正恢復元氣,天子更當風行節儉,切莫大操大辦,一再推卻。在太后的表率之下,無論宮中還是民間,便是逢得歲時節日,也不敢鋪張。
也就今年遇到這整四十的大日子,太后才終於鬆了口,讓宮中開宴。
對於京城的官宦貴胄們來說,這無異是一樁氣象,還帶著某種預示。
先帝時那和樂美好的時光,似乎又要回來了。
於京中百姓而言,最感興的,莫過於芙蓉園裡的馬毬賽。
芙蓉園是一處皇家苑囿,在長安城外郭的東南角上,毗鄰曲江池。
多年以來,芙蓉園的馬毬賽就是長安城裡的一大盛景。
每逢節慶,皇帝為表與民同樂,便會帶著后妃兒女駕臨芙蓉園,與臣民共賞賽事。
當年還是齊王的太上皇那封神一戰,就是在芙蓉園裡。
可惜因得前些年戰亂,芙蓉園裡的馬毬賽就停了。帝登基之後,厲行節儉,這盛事也不曾再開。如今要辦馬毬賽的消息傳來,京城上下皆為之一振,人人都等著到時候去觀賽,湊一湊熱鬧。
太后壽辰這日,一大早,天空就飄起了細雨。
遠遠望去,宮城高聳的城牆和巍峨的城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如同輕紗半掩,讓躲在後面的一切愈發顯得誘人而深淺莫測。
不過很快,濃雲散開,太陽露出些臉來,將宮中和各處苑囿映得春光明媚。
太后的壽宴,就設在芙蓉園裡。比起先帝時動輒大張旗鼓地帶著百官貴眷到郊外各處行宮游幸宴飲數日,可謂簡樸。
馬毬場邊上,有連綿的樓台,其中最大的一座,名叫摘星樓。
它巍峨高聳,有復道與左右樓閣練成一片,頗有天宮金闕的恢弘之氣。坐在樓上,近處的馬毬場和遠處的曲江春色皆盡收眼底。
今日,摘星樓與周圍樓台皆裝點一,張燈結彩。來向太后祝壽的人,比年節朝賀時還要多。
除了內外命婦,百官宗室也來了不少。太后喜歡孩童,還特地允許眾人帶上家中兒女。芙蓉園裡到處笑語聲聲,是景璘登基以來前所未有的熱鬧。
來觀賽的百姓更是百倍於達官貴人。張目望去,下方的馬毬場邊上,更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數以萬計,黑鴉鴉的一片。
龔太后端坐摘星樓的殿閣之上,接受眾人朝拜。
她身著禮衣,雖一貫的無多贅飾,卻自有威儀,雍容華貴。
景璘坐在一側,陪著太后一道接見眾臣。
明玉坐在另一側,高髻上的鈿釵珠玉生輝,絳唇點得恰到好處,將略顯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幾分明媚。
我這玉清觀住持,也算得女官,故而跟六尚等女官們一起坐在皇后周圍。
外臣家眷以及一眾外命婦依次拜見太后,隔著玉闌珠簾,宮中五品以上的內命婦們陪坐著,觀望著這難得的場面,交頭接耳,小聲說笑。
方才,明玉的母家蕭氏和董淑妃的母家董氏已經拜見過太后。崔賢妃的父親崔如海雖然還在南邊鎮守,但她的母親賀氏已經得了誥命,也得以到宴上來拜見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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