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其实平时营里训练很忙,好不容易有个轮休就耗在傻妹子身上了,但他也没很不耐烦的样子了,喝着妹子亲手孝敬的咖啡思考了一下,缓缓道:“谁说不能打呢,我们一步都没后退啊。”
“三江口海战,他们海军打过来的时候,我们能战的只有四条船,其中两条,全是其他国家退役的破船,上去没几分钟就败逃了,剩下的两条,一条江安,有动力没炮,一条东乙,有炮没动力,它们一条拖着一条,被对面三条大船围追堵截,硬是打穿了对面的旗舰,直到江安被打得失去动力,双双自沉。”
那声音太平缓,黎嘉骏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以为另外两条败逃的就怂了吗?它们休整了一下,又回到了战场,没过几天,富锦水战,一直打到兵尽弹竭,便也自沉,追着他们三江口的兄弟去了。这一仗,咱们的海军,全军覆没。”
“……哥,你别说了。”
黎嘉武眼眶通红,他的腮帮子剧烈颤抖着,深深的吸了口气,起身进屋,随后拿来一本皮本子给她:“你不是感兴趣吗,看吧。”
说罢,便端起咖啡坐在一边,晒着太阳,望也不望她一眼。
黎嘉骏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摘抄,有些是报纸上剪下来的,有些是手抄的,一开始有些文章的段落,后来则大段大段的军部电文,几乎就是一个简化版的史料历史书!她瞄了一眼,最早的时间竟然是五年前,而这本本子上还标着个二,显然是黎大少的第二本摘抄本,正激动着,却发现有些地方有第一人称,以为是有点日记性质的,便不敢多看,无助的望向大哥。
大哥无奈:“怕什么,哥敢给你还怕你看?”
“可是……”
黎大少放下咖啡杯一把拿过本子哗啦啦一翻,点给她看一段手抄的字:“这,看吧。”
海战失利后,陆战随即而来,可被一顿打懵的中方指挥官张作相司令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犹豫不决,迟迟不敢派兵援助前线,守备黑龙江的只有两个主力旅近两万人,他们孤军奋战,誓死不退,直到被团团包围,韩光第的第十七旅八千多人全部战死,整个建制都被完全消灭,剩下的梁忠甲的第十五旅数次突围不成,只能被迫投降。
“那个加仑把所有俘虏都送到最艰苦恶劣的矿山去做苦力,去年年底才刚回来,死的死,残的残,大部分都不成人形了。”
大哥往黎嘉骏的心脏上又补了一刀。
“这个张作相……这个张作相……”
黎嘉骏咬牙切齿。
黎嘉武摸了摸她的头:“当年大帅刚死,少帅年少,将军们谁也不服谁,一致推举张作相司令坐上大帅的位置,全因他为人厚道,能够服人……结果张司令穿着丧衣与会,硬是把少帅推了上去……当年他什么都不用做,整个东北都是他的,可他宁愿给兄弟的儿子保驾护航,你还说他是坏人么?”
“没说他是坏人呐,可没这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啊!”
“妹子,我们打怕了……”
大哥长长的叹一声,“除了内战,这百年来,可曾赢过一个外敌?”
“……”
这问题,前后俩黎嘉骏一个都答不上来。
“哟,怎么了闺女,你大哥又欺负你了?”
许久不见的黎老爷突然出现在阳台门口,手里握着毛毡帽子探头看进来,作出横眉竖目的样子,眼里却微微带点儿笑意。
又?两人站起来问好,黎嘉骏狐疑的斜着眼观察大哥听到这个又字的表情,见大哥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嘟囔着抹掉:“没有啦……大哥在跟我讲打仗的事儿。”
“嘿,你个臭小子自个儿连猪血都没沾过还敢装大尾巴狼?”
黎老爷一点都不温柔的一帽子砸大哥头上,“讲出些啥花样来了?”
“我讨厌张作相。”
黎嘉骏总结,“这样的人怎么敢做大司令。”
“那你说谁来做?”
“……反正不该是他。”
“你家少帅?”
黎老爷笑着打趣。
“他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