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恕也看了眼漏刻,道:“不急,等蒸肉到了,我看着你吃。”
免得他一走,她又由着性子,一口也不肯吃。
糜芜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吃,等陛下散朝回来亲身盘问好了。”
她把牙箸塞到崔恕手里,道:“陛下快吃,别误了早朝。”
崔恕也知道时间确实紧张,三两下吃完了,跟着起身去隔壁换了朝服,临走时还是不放心,到底还是走过来看了一眼,就见糜芜拈着一个微黄的杏子小口吃着,面前的碟子里有又一片炙焦馒头——杏子配馒头,这是什么鲜吃法?
崔恕又是担忧又是好笑,忍不住说道:“从没有这样放在一起吃的,你也吃点热汤饭,身子才能暖和。”
糜芜抬头看他,笑着说道:“我都晓得,蒸肉马上就来,陛下快走吧。”
崔恕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忙忙地去了垂拱殿,然而心里一直惦念着,刚一散朝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还没到宫门前,贾桂已经迎出来,回禀道:“皇后殿下方才去了御园。”
崔恕松一口气,她肯到处走动是好事,只要多走动走动,午膳想必能多吃点。
他折身向御园的方向走去,又向贾桂问道:“皇后早膳吃了些什么?”
“吃了一碗白粥,两片炙焦,几颗杏子……”
贾桂道。
崔恕皱着眉头打断了他:“蒸肉没吃吗?”
“蒸肉吃了一块,酸梅酱吃了两碟。”
贾桂道,“殿下仿佛很喜欢吃那个梅酱,吩咐午膳时还要做。”
看来昨天之所以多吃了几口蒸肉,是为了酸梅酱。这样不行,吃得太少,又都是不能滋补的东西,长此以往,身体就要亏虚了。崔恕想了想,道:“去御厨房吩咐一声,午膳时多做几道肉食,口味尽力往酸梅酱的味道上靠,不要油腻,不要太硬,务必要想法子让皇后吃得下去。”
贾桂答应着走了,崔恕踏进御园,老远就见宫女们簇拥着糜芜站在海棠树下,园吏在边上压着树枝,枝头上累垂着半青半红的海棠果,又见糜芜伸手摘了一颗送进口中,道:“还是偏甜。”
那颗海棠果刚刚泛白,看上去就让人觉得牙酸,她竟然还嫌甜。崔恕快步走到近前,道:“小心些,别让树枝划到手了。”
糜芜回头看见是他,便又摘下一个海棠果,拿手帕擦了擦递过来,笑着说道:“陛下也尝尝。”
这果子还不曾洗,若是平时,崔恕无论如何也不会吃的,然而是她给他摘的,崔恕便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咬了一口,酸而且涩,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满口的牙都要倒了,第二口便咬不下去,崔恕摇头说道:“还没熟,你别吃了。”
“我尝着还好,”
糜芜笑着说道,“就是还有些偏甜,若是能再酸些就好了。”
这样还觉得甜?崔恕拉过她,轻声说道:“太酸了伤脾胃,你胃口本来就不好,还是少吃些。”
“我知道了,”
糜芜带着笑瞥他一眼,道,“甜食吃太多伤脾胃,酸的吃太多也伤脾胃,总之什么事都不能过量,都要适可而止对不对?”
这倒的确是他素日里叮嘱她的话,她这是嫌他太啰嗦了吗?崔恕也不分辩,只是耐心解释道:“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可生瓜生果容易让肠胃不适,还是尽量少吃吧。”
“知道了,”
糜芜随他走出海棠林,笑道,“也只吃了两个而已,早上的蒸肉,我吃了一大块呢。”
崔恕不觉便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道:“若是午膳时能多吃几块肉,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带你出京去逛逛。”
前些日子她在宫中待得腻烦,几次提起想要出京,崔恕原本打算秋日休沐时往远处走走,她突然有孕,计划便搁下了,不过,如今若是能哄着她多吃些,也是好的。
原以为她会欢喜,哪知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呀,到时候再说吧。”
崔恕越担忧起来,看她的模样,大约是胃口极不好了,竟然连这个都引逗不起她的兴致,但愿午膳时能做出几道她爱吃的菜色。
到午膳时,御膳房果然一口气做了九道肉食,都是酸甜的口味,糜芜留下了三道,别的都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唯有那道酸梅酱鸭舌签意外地适口,一连吃了四个才放下,崔恕喜出望外,立刻吩咐打赏厨子,又让照着这道菜的口味,晚膳时再做几道。
到晚膳时,御膳房呈上的菜色越花团锦簇,非但有午膳时的鸭舌签,更有酸橙酿的白虾,宜母子蒸的梅肉,口味酸甜爽口不说,颜色看上去也极漂亮,糜芜难得胃口大好,破天荒地吃了一碗半碧粳米饭才放下,崔恕彻底放下心来,如此看来,
因为晚膳吃的多,所以睡得便晚,两人并肩携手在荟芳园闲走时,崔恕低头看着她,笑道:“看来御膳房也是能想出些鲜花样的,可见从前都只是按部就班,只想着稳妥,什么都不敢尝试。”
话音未落,糜芜已经伸手挡住他的脸,轻轻推着说道:“陛下刚吃了饭,满嘴里都是油腻气味,熏到我了。”
近来他每次与她亲近些,她总会觉得呕,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推开他了。崔恕伸臂将她搂在怀中,侧脸朝向另一边,声音便酸溜溜起来:“我与你吃的东西一样,你倒嫌弃我?必是找借口不想看见我罢了。我如今觉得,你就算见了鸭舌签都比看见我更欢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