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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第1页)

按照祖宗家法,这个妖姬的灵牌是不允许放入宗庙的。可是我爹是孝子。当然,我也是。于是我爹就非要把这个牌位放入宗庙。于是,朝廷的文官叫炸了窝了。当时的内阁首辅夏玹亲自带了三百多文官就堵在大正宫外跪着,逼着我爹收回成命,我爹不干。于是,他们就开始哭,嚎叫,我爹一怒,火一上来,就把近卫军叫来了,抄家伙(鞭子,棍子,棒子)对着他们一阵乱打,把人哄散了。此后的三十年间,再也没有人跑到这里表忠心了。我后退了两步,“他们都堵成这样了,咱们也进不去,要不这样,谢孟你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散了或者宫里面有别的旨意你再到王府找我,我现在头晕,先回去……”

谢孟在我面前一挡,“大殿下你不能走。太子吩咐过,酉时三刻您必须到微音殿。”

太子吩咐!又是太子吩咐!从前天开始他就吩咐这,吩咐那,没少折腾我。冤家,真是冤家。从小到大,他除了折腾我,就是吓唬我。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我得想个法子躲一躲。我看了看天,已经黑了,御林军手中举着火把密集的站着,把那些官员围在中央。我们离他们都不近,他们看不到我们。我搓着手对谢孟说,“太子说的轻巧。一群人堵在大正门,手举奏章恭请他登基,他自己躲在大内不出来,这些人又不散,我们怎么进去呀?”

谢孟根本就没有我的烦恼,他看着人扎堆的地方,沉声道,“我们走进去。”

“啊哈!谢孟,你可真会说笑话,这里堵的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怎么走过去?”

“大殿下,我这就让他们先抓人!抓了人把他们揪走就能空出地方让我们进去。然后该参的参,该处置的处置,堵在大正宫正门外是不对的。”

我晕。谢孟跟着太子混了没有两天,怎么把文湛的那种愣头青的霸道都学过来了?我说,“这么多人你抓谁?那些可都是雍京城的官儿,不是城南摆地摊的老百姓!谢孟你一没奉旨,二没有司礼监的文书,抓了他们你的官位也没了。”

谢孟“那我就回西城卖鱼去!”

然后他手指握住佩刀,来了声吼叫:“——来人哪!”

还没等谢孟身边的近卫军反应过来,一个仿若雍京三月柳絮的声音飘了过来,“吵死了。再吵我就阉了你。”

我吓得一激灵,冷汗顺着脊梁骨缓缓滑下。谢孟当场僵直。这种灵蛇一般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总宪天下的左都御史楚蔷生!扑哧一声,是小轿落地的声音。连我一个堂堂的亲王也得在丽宣门外下轿,然后自己爬进那个半人高的门槛,可是就偏偏有人是能在禁苑坐四人肩舆到处溜达。就是那只楚乌鸦!这个尘世总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我连忙回头,只见一个四人肩舆被轻轻放在地面上,旁边早有一个清俊的小厮过来伸手,把歪在那个椅子上的人扶了下来。旁边另外还有一个小厮双手捧着一个木质托盘,里面放着一套辉煌的一品紫袍,还有一顶乌纱,燕翅一般的叉轻轻颤动。那人从椅子上下来,双腿有些不稳,酒气袭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城南的花街柳巷中拉扯过来的。楚乌鸦轻飘飘的说,“祈王殿下,三日未见,别来无恙乎?”

啧~~~~~~~我的后槽牙又被他酸倒了。这位楚总宪大约刚从姑娘的身子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布衫麻鞋,发丝散乱,眼神涣散,活像一个吃多了寒食散的魏晋风流。“祈王殿下,二表弟,还认得我吗?”

楚蔷生看着我和他二表弟——黄瓜,如是问。黄瓜不是他二表弟,甚至不是他亲戚,他们只是同乡。我也不知道楚乌鸦为什么总喜欢管他叫二表弟。“吗呀!~~~”

黄瓜一看是他,蹿的活像耗子一样,钻到我身后,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直哆嗦。楚蔷生做言官之前曾经管过大理寺,黄瓜在他手下蹲过大狱,被他整的半条小命差点没了。所以之后黄瓜再看到楚乌鸦就腿肚子转筋。这其实也不全怪楚乌鸦,谁让黄瓜的亲哥鱼肉乡民,黄瓜想要护短,又谁让楚蔷生刚好是他老乡,被黄瓜哥鱼肉的乡民有楚蔷生的把着杆子还是能打的着的亲戚?楚蔷生和黄瓜一样,都是直隶宁县凉坡人。凉坡这个地方有三个特产:娃,太监和枣。这年头都是靠天吃饭,一个地方如果产枣,大抵就很穷。雨水不足,一片连着一片的盐碱地,井里提上来的水都是苦的。凉坡这个地方尤其是这样。当年黄瓜告诉我,他奶奶活了五十年,只有一年没有出去要饭。凉坡人穷,也要吃饭,如果生了男孩,遇到荒年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孩子送到大内做太监;如果是女孩就留着,留着给外乡人生娃赚钱。我当时听着都目瞪口呆。凉坡有个营生,就是生娃。不生养的外乡人花三十吊铜钱到凉坡住上一段时间,等陪着他的姑娘怀孕了,他留下一两银子还有名字就走人,十个月后他再回来,就能看到带着刻着他名字的长命锁的娃了。然后把账一结,抱着娃走人。这么个地方,却出了楚蔷生这只俊鸟。据黄瓜说,楚蔷生就是一个凉坡大姑娘生的外乡人的娃。那个外乡人自从睡了楚妈之后,再也没回来。楚妈没有把楚蔷生卖了做太监,而是自己去卖身让楚蔷生读书,身体不好,在楚蔷生中进士的第二年死在雍京楚府。这段身世一直是朝廷清流攻讦楚乌鸦的最好口实。“认得认得!”

我连忙上前,抓着他白细的手说,“我怎么能不认得蔷生你呢,就是我把自己忘了,我也忘不了你……”

……嗯。这话怎么说出来听着这么耳熟?楚蔷生一把甩开我的手,斜睨了我一眼才说,“王爷,您不学无术是朝野尽知的事,不过这么一句狂蜂浪蝶的破话,您挂在嘴边天天说,一天比照着三顿饭那么说,晚上再加一顿宵夜,您还能说点别的吗?”

我很惊讶,手指摸着嘴唇慢慢想,“是吗?我对别人说过吗?”

黄瓜在旁边冒了一句,“王爷,这几天您这话都说了三遍了。前天对太子说过一次,结果被太子打了一个耳光,把您轰出玉熙宫;您对莲公子说了一遍,还是莲公子厚道,被您说的脸都红了;再来就是今天对着楚总宪了。”

我怒!踢了黄瓜屁股一脚!“你这个笨蛋!你是我祈王府的大总管还是别人的细作?怎么专门在别人面前下我的面子,然我下不了台?”

楚蔷生冷笑,“王爷您这是做戏给我,说话给我听。我自然不是您祈王爷的自己人,可是您也没有必要当面说的这么清楚。”

“没有没有!”

我摆手如扇风,连忙说,“我对天起誓,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再说,我有几个心眼还能瞒得过蔷生你吗?我也不是那种说一句话就一石二鸟的人呀。”

楚蔷生“王爷还是拿我当外人。像您这样先说的在我面前瞒不过我,后来再说您不是那样的人。其实也就是说如果您能瞒得住我,那您肯定说话一箭双雕,这么说您就是那说话两面三刀那样的人。”

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楚蔷生是都察院的都御使,骂人参人那是他吃饭的家伙。他对我这还算客气了。他看了看远处的大正宫和那群跪着的文官。于是楚蔷生又说,“王爷,您那套打太极的手段不适合我。似您这种躲在山头观虎斗,趴在桥头看水流的性子,您要是想左右逢源想必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如果想要收复别人的心,您也需要将自己的心拿出来换。”

“只凭您一句好话面对三人随口说出,自己尚且记忆不清,就知道王爷并无真心实意。”

“既然如此,祈王此言何必出口?楚某并不是祈王心腹之人。”

我又汗颜。楚蔷生今天算是斯文有礼多了,可我连他的三句话都招架不住。他就是一个披着文人外皮的流氓!楚蔷生,凤化三十二年探花(八年前)。他出身贫寒,自幼苦读诗书。(这是鬼话)同年,入翰林院,从六品。凤化三十三年,二月,任御史台巡查御使,正六品。同年四月,上本参新州总兵陈九鹿(正三品),陈九鹿罢官。同年八月,参大同知府刘广(正四品),刘广罢官。同年十月,参缇骑北镇抚司副指挥使吕之孝(从三品),吕之孝罢官。凤化三十四年正月,参杭州知府文宜明(正三品),台州知府姚远祁(正三品),浙江布政使赵子初(从二品),浙直总督李伯熙(从一品),文宜明、姚远祁、赵子初、李伯熙罢官。凤化三十五年,楚蔷生出任山东道监察御史,从四品。同年,参宁国公沐敬,奏折留中。同年九月,参楚王姬英玉,楚王削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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