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秋蛰乏倦,吉祥近来总是睡不醒。
她在梦里走马观花,时而游历河川遍览风土人情,时而游荡在殿宇林立的皇宫,四周高耸朱墙好像密不透风的牢笼。
宫里有个面目模糊的男子,他身着龙袍受万众敬仰,唯独向她一人伏地乞怜,苦苦哀求她多看他一眼。
深宫那群环肥燕瘦的嫔妃,嫉妒她独得圣宠恶语辱骂,像极了许婉柔说的争宠大戏。
太可笑了,她就是个石狮子,何时进过宫与妃嫔争宠?
吉祥觉得自己多少沾点晦气,裴砚舟提出去慈济寺烧香,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烧香拜拜佛祖,保佑她从此不做噩梦。
这两天司狱里鬼哭狼嚎,倭贼们禁不住严刑拷打,零零散散相继招供了。
裴砚舟按章程禀奏给皇帝,将倭贼全都移交给护国公,他当务之急是破获世子命案。
魏平打探过清心庵没有沈菡钰这个人,不知是柳氏包庇女儿撒谎,还是神智失常疯言疯语。
燕安城百姓有数百万之众,想找出隐姓埋名的逃犯并不容易。但沈菡钰离不开永安侯府和墨绣坊,她一个女子又能藏身何处?
裴砚舟重又深思吉祥之前的推断。
沈菡钰与她婆母积怨成仇,有可能杀了赵芸取而代之。
鬼市的易容术炉火纯青,冒充一个人轻而易举,但毒蝎子供出的假面高手,声称没见过沈家姐妹,也从没捏过赵芸的面具。
追查走进死胡同,唯有正面突破。
千年古刹慈济寺乃皇家庙宇,佛门圣地。
德兴帝登基后御笔钦赐金漆佛字匾,并以“慈济”
为名创立善堂,救济老弱孤寡施恩百姓。
赵芸每月初一十五来庙前施粥,将近十载风吹雨打从未间断。
受其恩惠的穷苦民众尊称她活菩萨,往来香客对这位侯夫人亦是崇敬有加。
渐渐地,京城贵妇6续参与进来。
她们有钱有闲,父亲夫君多在朝中任职,既能给自己揽些好名声,又能结交公侯世家何乐不为。
天光微亮寒雾氤氲,粥棚里已是热火朝天。
赵芸身着青灰禅服面色憔悴,双眼浮肿像刚哭过一场。贵妇们同情她痛失爱子纷纷上前安慰,恨不能将那魅妖诅咒至死。
“明焱遇害一案,大理寺还在日夜追查,凶手是魅妖或是另有其人,眼下暂未可知啊。”
赵芸伤心啜泣闻者悲痛,有人听出弦外之音,追问起沈菡钰的下落。
“你们知道沈菡钰那疯娘吗?她说她闺女在清心庵带修行,我去庵里连她鬼影子都没找到,香客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她养出个不敬公婆寡廉鲜耻的女儿,难怪护国公当初要休了她。可惜世子爷心性单纯受她蒙骗,姻缘坎坷又遭此大难。”
贵妇们心里都门清儿,赵芸这个婆母从没看上过沈菡钰。
一个卑贱庶女勾搭世子攀上高枝,永安侯府那可是丢尽颜面有苦难言。
赵芸期期艾艾含混过去,亲自掌勺给排队的百姓施粥,含泪感谢为世子诵经的居士。
贵妇们添油加醋,沈菡钰毒杀宋明焱的流言像长出翅膀飞遍慈济寺。不出三日,将传至燕安城大街小巷世人皆知。
庙前民众无不激愤讨伐凶手,唯有那侯府悍妻格格不入。
沈晴澜坐在粥棚下吃烤乳鸽,虽说换了身素净衣裳,但她面前摆一堆肉皮骨头,也没看出虔诚礼佛之心。
她满不在乎吮了下油腻手指,似笑非笑道:“婆母不去当戏子才叫可惜,摆什么粥摊呢,赶紧搭个戏台子啊。”
赵芸佯装没听见,贵妇们敢怒不敢言,谁敢出头得罪护国公嫡女,何况她腹中怀着世子唯一的骨血。
宋明荷这几日哭得昏天暗地,想到裴砚舟袒护妖女斥责她的无情嘴脸,只觉芳心寸断,再也不要爱他了。
梦中情郎没指望,泼蛮嫂子又给她添堵。
这寡妇仗着自己身份尊贵,竟敢当众对母亲和亡兄不敬。
宋明荷年轻气盛,横眉竖眼不给她留脸:“沈晴澜,你又比沈菡钰好哪儿去,要我说你们姐妹都是谋杀亲夫的毒妇,说不定早就串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