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依然淡定:“本官问你,案前是否与李穆生过争执?你可还记得时间地点?”
钟朔挣扎着想坐起来,就算对这世道心灰意冷,他欠裴大人一条命是事实。
李穆既已落网,他也不该再有保留。
魏平扶起钟朔靠坐在墙上,等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逐字逐句缓慢道来。
据他供述与李穆并无出入。
恰是李穆出席家宴那日,疑心崔贞恢复记忆,在酒楼后巷对她大打出手,钟朔看不惯上前制止。
本是路见不平做善事,不料竟惹祸上身,隔日就丢了佩刀被诬陷成杀人犯。
裴砚舟稍作沉吟,又问:“八月十三那晚,你为何夜不归宿,浪迹于郊外山林?”
钟朔那晚在山林被刑部官兵抓捕。
所有人都当他畏罪潜逃,谁也没问过他因何要逃。
“那日下晌归家,李侍郎儿媳在半道拦住我,她劝我逃出京城,以免被李家人陷害。我原本不信的,但她连我丢了佩刀的事都知道……”
钟朔长吁哀叹,“后来她拜托我保管一本账簿,待她死后留我回京自证清白,帮她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
吉祥和裴砚舟相视无声,呼吸都凝滞了。
崔贞拼死都不肯交给李穆的账簿,居然就在钟朔手里?
她察觉到李穆有意陷害钟朔,又不愿把笙根牵扯进来,苦恼已久,担心她死后没人照顾小宝,最终牺牲自己替崔家申冤。
崔贞和笙根这对有情人,都把生的希望留给对方,却给自己独留死路。
吉祥想起崔贞听说钟朔被陷害并不意外,她将李穆的罪证留给他,原以为能帮他逃过此劫。
她看对人了,这位武状元真是个宁死不屈的实心眼。
“钟朔,那本账簿被你藏在何处?”
裴砚舟料想李穆没找到崔焕留下的账簿,他才会惊恐失措当众认罪。
“我拿到账簿现被人跟踪,没敢回家在街上游晃。原想去救那位寻死的夫人,又怕得罪李穆牵连到爹娘。”
“路过姐姐家的时候,碰见外甥在巷口玩耍。我便把账簿交给他,叮嘱他早点回家读书,后来那伙人盯得太紧,我就往郊外去了。”
难怪李穆撺掇刑部翻遍钟家,敢情就是在找这本账簿,但他想破头都想不到藏在哪里。
半个时辰后,魏平从钟朔姐姐家中搜出账簿。
听孩子说他不想读书又怕舅父告状,看也没看,顺手垫在床脚底下。后来家里突生变故,孩子看他娘哭得伤心,就更不敢吭声了。
关乎李穆性命的那本账簿,确实能将他处死好几回,却没有暴露他同伙的身份。
或许崔焕也不晓得,李穆背后的靠山都有谁。
吉祥还不想放弃:“要不,再想法子从李老贼嘴里撬出点东西?他不是最在意小宝嘛,大人拿话激他,我假扮小宝……”
话没说完,魏平苦着脸来书房禀告。
“大人,李穆在狱中撞墙自尽!他一心赴死,头盖骨都撞碎了,霍大夫没救过来。”
裴砚舟派人日夜看守李穆,手镣脚镣都给他套上,还是防不住勾魂的鬼。
说不定,司狱里也安插着对方眼线,趁人不备给他传了口信。
吉祥看到裴砚舟眼中的失落,心里也挺懊恼,李老贼死都这么讨人嫌!
但裴砚舟百毒不侵,还有心情关心她。
“小祥子,宵夜想吃什么,叫魏平吩咐厨子去做。”
吉祥的五脏庙应景地叽咕两声,笑着揉肚子坐下来:“那就来个炒腰花炸里脊,醋溜鲤鱼燕窝粥,简单点儿就行。”
魏平嘴角一抽,大姐,你这胃口都在撷芳轩养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