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镜忙叫住,“让她睡吧,摆好饭再喊她。”
一面低下?头看借据,十两二钱还要打借据,真是他们连家的做派。他自暗暗好笑,忽见落款是西坡的名字,陡地?精神?一振,“那王西坡来?借钱?”
秋五太太在旁抱怨,“可不是嚜,自我们搬到?这宅子里来?,你爹做了官,都当我们是发?达了,今日这个来?借明日那个来?讨的,有些抹不开情面,只好借给他们。这王西坡我本来?不想借,又不是什么亲戚朋友,不过是邻居,当我们冤桶啊?不过三丫头心肠好,一定要借他,所以我替她留心留心这借据。你看写得对不对?”
池镜头一回?觉得他这岳母说话中听,笑着把纸张撂在桌上,请她坐下?,“您和我细说说,他是怎么来?借的,玉漏又是如何说的?”
难得见他有话问?她,秋五太太高?兴得很?,忙从头到?尾细将西坡早上来?的事?详说了一遍。池镜听下?来?,真是感激苍天,总算这曾是冰清玉洁的一对苦命鸳鸯也卷入铜臭味里来?了!
不待午饭摆上来?,他就去推开西厢的门。见玉漏睡在床上,他暗笑不迭,到?床前立着看她。她像是梦里也不高?兴,眉头紧锁,神?情厌倦。
他在床沿上轻轻坐下?来?,比及珍娘来?敲门叫吃饭,玉漏睁开眼看见他的背影,忽然感到?这世上只有他和她同命相连,只有他不论是不是情非得已,都不会?想着要在她身上盘剥什么好处,他不缺钱。
这令她感到?一种安全。她在后头恹恹而无声地?笑了笑,懒倦地?坐起身,“你是几时来?的?”
池镜回?头玩笑,“怎么,真要拿扫帚赶我出去?”
玉漏敷衍地?笑了下?,听见她爹的声气,便想起要紧的事?,掀开被子往前坐,“昨日我爹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帮。”
“我都应承他了。”
“应承他又不是不能反悔。”
玉漏低头笑道:“你今日应承他,明日就还有事?求你,将来?他要做皇帝,你也帮着他造反么?”
“你都不想帮,我也乐得少管这些事?,就怕他不高?兴。”
“谁理他高?不高?兴。他那个人,你许他多少好处他也不会?知足,反而助涨了他的贪心。”
池镜品这话很?有意思,便将那借据摸出来?递给她,别有意思地?向她挑一下?眉峰,“你娘叫我帮你收着,我看这钱也不很?多,借据也没什么岔子,你自己收着吧。只是不知他几时还,这上头没写明日子。”
玉漏有些发?窘,倒不是因为和西坡来?往心虚,而是和西坡有了银钱上的来?往,偏又给池镜知道了,像另有一种不堪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她匆匆把那借据折起来?揣进怀里,“我没叫他写,他也不晓得几时能还得起,还得看他老娘的病。”
“难道他老娘一世不好,这钱就一世不还了?”
池镜起身笑起来?,有意无意地?说:“有句话说救急不救穷,他急一时,借他也没什么。就怕有一回?就有二回?,他熟能生巧了,往后三番五次来?借,你还借不借?”
玉漏也怕这个,想到?那局面总是难看的,好像和西坡若有似无的从前,却要在账单上一笔勾倒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没看他,走到?妆案前理头发?整衣衫。
池镜在后头异样地?笑着,“沾上钱可就不好说了。”
玉漏假装没听见。
这厢过饭厅里来?吃饭,连秀才并无异样,昨日的事?情也没提起,显然是有些怕了玉漏,吃完饭也没好拉着池镜久说。玉漏估摸着茶吃完了,由西厢房里踅出来?咳嗽一声,他便识趣地?立起声请池镜,“看这天像要下?雨,贤婿还是先回?府去,只怕一会?耽搁在路上。”
玉漏照常送池镜到?门前来?,看那天果然是要下?雨的样子,又吩咐珍娘去取了伞来?,因问?道:“二奶奶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昨日找我兴师问?罪,闹了几句,不过老太太吩咐下?的,她也不敢违抗,听说今日就先打发?两个丫头出去了。”
池镜趁势催她回?家,“她骂已骂过我了,又在打发?人,想必是不会?和你闹了,你几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