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到底考得怎么样。
说是未虑胜、先虑败,她的心理建设也确实做好了,确保即使萧信榜上无名,也不给他任何失望颜色,但——
人的欲望嘛,是控制不住的。
或者换个说法,梦想总是要有的。
知道可能不大,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一想。
她就这么七上八下想了一天,终于晚间时,萧信考完回来了。
他今日考的是第一场。
府试与县试的流程大致相同,不过场数要少些,一共三场,此外也是第一场最重要,第一场取中的,后面就可去可不去了。
但另一方面,与县试报名的人数相比,府试足足翻了三倍。
这不难理解,府试的考生虽然被之前的县试筛下去一大波,但由一个县变成两个县,且不但有之前六月里应届的,还有往年所有考中县试而未过府试的往届生,都挤来考,这部分的人数跟竞争就很大了。
所以许融打听以后,以为这科希望可能不大。
她打量着萧信的脸色。
看不出什么来。他在学业上从来就是闷头苦学型,县案首之后有涨了一点自信,但日常仍然如故,不张扬更不显摆。
跟县试时一样,萧信考完回来仍不说话,许融也不敢问他,她对八股一窍不通,又不能跟他对题,问了也白问。
在忐忑里再闷了两天,就到放榜的日子了。
天没亮,许融就睁开了眼——她这一夜就没怎么安生睡,一直做梦,究竟梦了些什么,醒来一个也不记得了,只觉得累得慌。
帐子里灰蒙蒙的,但许融不想睡也睡不着了,她快速爬起来穿好衣裳,去暖阁外叫萧信。
叫了两声,没动静。
许融服了,他居然还这么好睡。
她等不及了,直接掀开帘子进去,见到萧信一身素白中衣,长手长脚摊在炕上,被子一半盖着,一半被他压在身下,他侧着脑袋,眉眼舒展,一看就睡得正香。
许融心里急,也不顾忌了,上去就推他:“二公子,起来了,去看榜了。”
推了好几下,萧信眼睛终于睁开了一线,才醒,他有点发呆的模样,眉头也皱起来了,许融不管他,推着又催了一句,萧信终于把她的话听进耳里,然后眼睛又闭起来了:“不急……没这么早放榜。”
天没亮呢,衙门都没开。
“起来要洗漱,吃早饭,再赶过去,加上路程就差不多了。”
许融早算好了。
萧信不肯睁眼,还把被子扯起来往里面藏了藏:“那也没什么好看的,没必要非得去。”
“……”
许融呆了片刻。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可能不明白。
科举考试的不确定性虽然比她考过的高考大得多,但究竟考成什么样,考生心里总是有数吧。
萧信给她的答案就是“不用去看榜了”
。
要么说心里建设必须提前做呢,许融以飞快的速度把那点希望掐掉,平静地把被子从他脸上往下扯了扯:“那就不去了。二公子,别蒙着脸睡觉,对呼吸不好。”
萧信顺从地由她把被子扯到了脖子下,他这时候倒又睁开眼来了,仰躺着望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许融笑了笑,道:“怎么会,二公子,我们说好了尽人事,听天命。”
萧信的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我考不中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许融声音也放柔了,她觉得萧信的心理压力一定比她大,所以提也不提,直到她来催他,他躲不过了,才说出来。
萧信像是终于放心了,露出一个笑,又闭上了眼睛。
但他也没有再怎么睡,又躺了一会,还是起来了,不紧不慢地穿衣,出来洗漱。许融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他,放了点心。
他看上去还好,没怎么被打击到。
接下来几天,萧信继续闭门读书,下面两场他都没再去,在许融看来,这是当然的,第一场取不中的想去后两场也去不成。
在安静中,时令进入九月,小院门旁移植来的桂花树香得越发馥郁,清晨随风潜入屋中,温柔将人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