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像是被这阵加油声推着跑,一路撑到宫之下十字路口左转,抬头望去。看了就讨厌的上坡道,又在前头严阵以待迎接跑者。
位于1o公里处的小涌园[21]标高61o米,而小田原市内的标高是4o米。也就是说,选手们一口气必须爬升五百米以上的高度。
难关还不只如此。15公里过后是一号国道的最高点,标高874米。在五区全长2o。7公里之间,标高的差距就有东京都厅的三倍之多。
在五公里处保持沉默的教练车,次传来房东的喊话。
「神童,围棋这玩意儿啊……」
这是什么天外飞来一?还是说,我在不知不觉间,连耳朵都烧坏了,开始出现幻听吗?房东的破锣嗓音透过扩音器传来,神童努力集中精神听他说。
「什么时候该认输,是最困难的决定。实力越强的棋手,在现自己赢不了的时候,就会努力思考该怎么承认失败。如果他已经尽了所有努力想逆转,甚至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分胜负,却还是被对手围剿,这就是该认输的时候了,就算当时棋盘还没整个下满。没有人会因为这样去责怪棋手,说他怎么下到一半就认输。相反的,棋手在适当的时机投降,就算输了比赛,也会被称赞『识时务者为俊杰』,因为他一直都抱着必胜的决心,也确实坚守到最后一刻。」
房东还没说完,神童就听出他想说什么。
「很难受吗?神童3如果真的很难受,就举起双手,我会马上下车阻止你再跑下去。」
神童双手握拳,摇了摇头。这是驿传,如果不能十个选手跑完每一个区间就不算完成。我绝对不会认输。就算结果会很难看,就算错失光荣退场的时机,我还是要跑下去。只要我的双脚还能动,不,就算倒下了,我用爬的也要爬到芦之湖。
或许是看到了神童的决心,接下来房东什么都没再多说,直接关掉麦克风。
多亏了到小涌园为止的这段弯道,让神童勉强抓到了跑步的节奏。每过一个弯,就确实感觉到自己又往上爬了一点。但是接下来的路段上,弯道数量减少,沿途也几乎没有游客了,路边只剩下溶化的残雪。神童只能在这凄凉的景色中,一个人默默埋以一号国道最高点为目标跑上去。
通过惠明学园正门前的时候,因为海拔高度上升,嘴里呼出的气息也开始变白。这时的气温是3度,吹东南风,风3。o米,天空一片湛蓝晴朗。
故乡的双亲,应该正守在电视机前,担心着自己的赛况吧。不用担心,等比赛结束我就会回去,带着姆萨一起回家,告诉你们箱根驿传是多么好玩、多么精彩的比赛。
神童在15公里处补充水分时,从给水员口中得知「目前是第十七,和第一名相差大约十分钟。」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又被两所学校越。神童把水倒入因炎肿胀而变窄的喉咙,本来以为冰凉的水应该可以稍微减轻身体的痛苦,结果水在进入胃部之前就已经变温。
和第一名的时间差过十分钟的队伍,回程将被安排在同一组同时出。神童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样的结果,因为明天怎么开跑,会对阿雪跑第一棒的心情,以及回程所有队友的士气造成影响。
由这里开始先是一段下坡,之后就是往最高点挺进的爬坡路段。神童奋力向前,体力已经几乎要耗尽。他伸出拳头捶打感觉开始抽筋的大腿,也像在鞭策自己一般。
芦之湖闪耀的波光映入眼帘。
这是到达芦之湖之前的最后一个下坡道。这时的神童,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在向前移动。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一所学校过他了。
由于无法顺利切换上下坡的跑法,度拉不起来,一股懊恼的情绪涌上神童的心头。我不想输!不管再怎么难看,不管被几所学校越,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输给自己。这份意志,正是让神童继续奔跑的动力。
到了元箱根[22],耳边传来游客的欢呼声。穿过19。1公里的大鸟居之后,神童的意识开始恍惚。
芦之湖畔恩赐公园[23]内的芽、耸立在湖面对岸的富士山、最后直线赛道上拉拉队敲打太鼓的声音,这些神童全都看不到、听不到,就连痛苦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只有「向前跑、向前跑」这句话,有如咒文一般,在神童蒙上雾霭的脑袋里回荡着。
阿走和清濑在稍过正午时抵达芦之湖,小电视又再度接收得到讯号,画面上出现的是城次跑在四区后半段的身影。
清濑分别打电话给教练车上的房东,以及在小田原中继站的阿雪,对他们各自说明传话内容与指示。这段时间,阿走晃到不远处眺望湖面。
眼前的景色让阿走难以想象,几小时之前,他还在大楼与柏油路的世界里。围绕在平缓群山当中的湖面映照着天空,闪耀着银色光芒,宛如覆着一层薄冰。海盗船造型的游湖船悠扬地横切过湖面,划出一道道涟漪。富士山仿佛披着纯白的雪裳,鸟瞰着这幅美景,清晰动人的身影映人眼帘,有若近在咫尺。
这恬静优美的景致,看来有如经过加工雕琢般的不真实。
然而,作为箱根驿传去程终点兼回程起点的芦之湖停车场,却与这壮丽的大自然形成强烈对比,场内人声沓杂。等待五区跑者到达的观众与工作人员,早就将停车场挤得水泄不通。虽然从湖面吹来刺骨寒风,但聚集在停车场的群众,手上都拿着协办企业贩卖的啤酒,或当地居民熬煮的猪肉蔬菜汤,热切盯着特别搭建的巨型电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