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阿姨听了眉开眼笑,直呼自己是业余水平,比人家写春联的差远了。
秋霞说,你接着写,我先去忙,等完了再陪你唠嗑。
舒阿姨说,行,今天天气看着不错,吃完中饭,我们出去转转吧!之前不愿意动,你来了就特别想往外面跑了。
没问题,秋霞答应了一声就去洗手间洗衣服去了,衣服不多,秋霞就直接手洗了,等明天闲下来,天气好,就把所有的被褥都洗一遍。
有的保姆不喜欢洗被褥,因为拆洗装太麻烦,但秋霞在家的时候都养成习惯,一般都会隔一段时间就把所有被褥洗一遍,被子都拿出去晒晒,睡起来会感觉特别舒服。
衣服洗完了,秋霞开始搞卫生,中间舒阿姨让她休息一会儿,她也没停,干活就得一气干完,否则心里也不踏实,终于弄完了,秋霞把自己的箱子打开,把衣服都挂起来。
东西真的不多,冬春两季的衣服各两套,其他就是一些洗漱用品,秋霞连儿子的照片都没有,心里想着下次回去一定要拍一张全家福,这样出门带身上,想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秋霞的东西少,大房间很宽敞,看起来很简洁,舒阿姨敲门后推门进来,看了看说,秋霞,你的东西这么少啊?
秋霞说,我们出门在外,没有固定地方,东西多了也不好放,都是带点常用的就好。
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你想买啥随便放,现在看起来太简陋了,舒阿姨说。
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的,衣柜,床头柜都有,装饰的东西也很漂亮,我也没什么特别要买的,家里两个儿子,还得使劲攒钱才行啊,秋霞笑着说。
你有两个儿子啊,有照片吗?给我瞧瞧,舒阿姨问道,现在应该有七八岁了吧?
没有照片,秋霞羞涩的说,小的有七岁,大的有九岁了。
跟我想的差不多,你小儿子和我外孙女年纪一样大,话说完,舒阿姨脸色暗淡了下来。
秋霞知道老太太肯定是想女儿,外孙女了,舒阿姨说,外孙女都七岁了,还没有见过外婆,也没有叫过一声外婆,说着说着,眼泪要流出来了。
秋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太太,只能说,以后让儿子打电话过来,多叫你几声奶奶补回来。
舒阿姨说,那太好了,有时间让他们过来玩。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昨天才想到这事,既然舒阿姨说到这个话头了,秋霞正好问一下,于是说,想着今年暑假让他们过来见见世面,小的那个一直嚷嚷着说,要来大上海游乐场玩,看看妈妈工作的地方,我们保姆的工作很少有休息日,住也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他们。
这有什么呀,孩子来了当然和你住一起啊,你那个大房间住你们一家都可以的,实在不行,小儿子可以和我睡,快答应他们吧!说到孩子,舒阿姨的劲头又上来了。
舒阿姨没意见,那就没问题,这下秋霞心里踏实了,想着夏天就能见到孩子们,心里开心极了,中午擀面的时候,不由的哼起小调来。
舒阿姨在客厅听到了说,秋霞,今天这么开心啊,哼的什么调儿呀?
秋霞说,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小调,小的时候,妈妈教的。
舒阿姨说,小的时候教的,现在还记得呀?
小时候,我妈以前爱唱个小调,有时村里搭个戏台什么的,她还会上去唱两句,经常哼我就记住了。
这样啊,舒阿姨来了兴趣,能说说你妈妈的事吗?
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爸爸在煤矿上班,工资还可以,比农民挣得多,我妈据说还是邻村的村花,又会哼曲,我爸有一次听了之后被迷住了,于是上门提亲,两个人也算对眼吧,就是后来我六岁时,煤矿出事,我爸去世了,因为妈妈是寡妇,叔伯也眼红赔款,后来没办法,我妈带着我回姥姥家,最后我妈改嫁他乡,我基本都是我姥姥姥爷带大的。
听了秋霞的简单叙述,舒阿姨沉默良久,最后问了一句,你恨你妈妈吗?
要说恨,刚开始肯定有一些,当时很不能理解,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嫁?既然改嫁了为什么不带上她?秋霞缓缓说道。
后来自己结婚,有孩子了,慢慢也有点理解她了,内心其实已经原谅她了但表面上却还是做不到和解,我结婚的时候,她是坚决不同意的,觉得我不应该找农村的,那个时候她让我去城里,但我那会心里还是很排斥她,排斥她的好意,觉得没有她,我自己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我真实的想法并非如此,而是一心想让自己过苦日子,想让她后悔最初的决定,想要她内疚。
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很奇妙,或许不管我愿不愿意,不管我想还是不想,她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因为重要,所以才会纠结,才会有执念,而做出啼笑皆非的无脑事来。
那你后悔吗?也许听了你妈妈的话,你的人生会截然不同,舒阿姨继续问道。
老公腿压坏那段最苦的时候,心里曾想过,也有一些后悔,但过去之后,就觉得自己的选择,不管苦也好,累也好,相信自己都能扛过去,当然也体会到了妈妈的善意和关怀,所以后面也就释然了,秋霞说完又反问道,舒阿姨,虽然不知道你女儿为什么不回来看你,但从我自己的经历,换位思考来看,她的内心一定是爱你的,或许就像我一样,无法表白出来,因为时间太长了,有些情感已经忘了怎么去诉说,记忆中还是小时候的画面,不可能再像那会一样,躺在妈妈怀里撒娇。
秋霞的话,就像一块巨石投进到舒阿姨内心最深海的地方,舒阿姨半天没有反应,最后才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或许我们都错过了,但命运就是如此,我妈妈走的时候,我在人前没有掉一滴眼泪,别人都说我铁石心肠,我舅舅说,我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哭的死去活来。
妈妈没了,不是我没有悲伤,而是我的眼泪已经流尽了,那几个晚上,我都是睁眼到天亮,脑子里全是妈妈的画面,那一晚走时看我不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