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将她推开。
“恐怕吗?谢天谢地!我祈祷别让美国毁了他。科拉姆,你去教堂替我点一支感恩的蜡烛。”
“我会的。”
那双老眼睛又打量着斯佳丽。“凯蒂斯佳丽,你虽然有双绿眼珠,但心地不坏,我会宽恕你的。”
她突然露出笑容,先是眉开眼笑。接着皱缩的小嘴唇撇成令人心碎的慈祥微笑。玫瑰花瓣似的粉红牙床没有一颗牙齿。“我要再点一支感恩蜡烛,感谢主让我在躺进坟墓前能亲眼看到你。斯佳丽两眼噙满泪水。“谢谢你,奶奶。”
“不客气,不客气。”
老奶奶说。“把她带走,科拉姆,我现在要休息了。”
她闭上了眼,下巴耷拉在胸前温暖的围巾上。
科拉姆碰碰斯佳丽的肩。“我们走。”
凯思琳从附近一栋小屋敞开的红门跑出来,把院子里的母鸡吓得四处飞窜,咯咯乱叫。“欢迎,斯佳丽,”
她欢天喜地地叫嚷着。“茶在壶里炖着,还有一条刚出炉的发酵面包等你享用。”
凯思琳的改变又让斯佳丽大吃一惊。她看起来是如此快活,如此健康。她穿着斯佳丽仍然认为是传统服装的衣服,蓝黄两色衬裙上罩着一件长及足踝的棕色裙子。裙子一角掀至腰间,塞人士布围裙上端,露出鲜艳的衬裙。斯佳丽从没有过如此合适的衣服,可是她不明白,凯思琳为什么不穿上条纹长袜,却要光脚裸腿呢?
她考虑过要求凯思琳到茉莉家住,虽然凯思琳已表明过不喜欢同父异母的姐姐,住十天应该还可以将就吧,何况斯佳丽真的很需要她。
茉莉虽有个客厅女佣,也能供她当侍女使唤,但是梳发技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过现在的凯思琳自由自在,充满自信,不会再听她使唤了。
再如何暗示也枉然,她只好将就戴个臃肿的假髻,或罩个发网。斯佳丽咽下一口气,走进屋内。
好小的房子。虽比***小屋大,但供一家人生活仍嫌太校他们都睡在哪儿呢?大门直通厨房,虽比小屋厨房大一倍,但只及斯佳丽在亚特兰大卧室的一半。房内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边墙中央的石头砌的大壁炉。有一道陡梯通往墙壁高处烟囱左方的缺口,壁炉右边有一扇门可通往另一个房间。
“坐啊!炉火边有椅子。”
凯思琳催她。烟囱下的石板上燃着泥炭。
石板往外延伸,铺满整个厨房地面。刷洗过的地板闪闪发亮,刺鼻的泥炭味和肥皂水味充斥整个房间。
我的天!斯佳丽心想,我的亲戚真是太穷了。凯思琳究竟为什么要哭得死去活来,吵着要回到这种地方来啊?她勉强挤出微笑,坐到凯思琳特地推到壁炉边的温莎椅上。
接下去的几个钟头,斯佳丽才明白为什么凯思琳要放弃萨凡纳宽敞的生活空间、奢华的生活条件,宁愿回到米斯郡那栋刷白粉的小茅屋的原因。萨凡纳的奥哈拉家人创造出一种只有自己一家人组成的快乐岛,照搬他们在爱尔兰所熟悉的生活。这里才是原来的老根呢。
敞开的上半截门接二连三出现陌生的人头和声音,叫道:“愿主保佑府上各位。”
主人听了就邀请说:“进来炉火边坐坐。”
那些人就应邀而入。女人、姑娘、小孩、男人、小娃娃三三两两,陆陆续续挤进小屋。用悦耳的爱尔兰乡音与斯佳丽寒暄,欢迎她。也与凯思琳寒暄,欢迎她回家,个个热情洋溢,斯佳丽衷心感到这股温暖,几乎手里都握有这股温暖。这里寒暄的方式与一般正式社交界的拜访、接待有天渊之别。他们告诉斯佳丽,他们有亲戚关系,并说明关系的由来。男的女的争着告诉她有关她父亲的故事,有的是老一辈人的追忆,有的是年轻人从父母或祖父母那里听来再转述的。她可以在炉火边的众亲戚脸上看到杰拉尔德奥哈拉的脸,在他们的声音中听到他的声音。好像爸爸真的在这里,斯佳丽心想,我可以想像他年轻时在此地生活的情景。
人们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凯思琳深感兴趣的村镇上的流言蜚语,不消多久斯佳丽就觉得自己也认识铁匠、神父、开酒馆的人,和家里母鸡几乎每天都生一个双黄蛋的女人似的。多纳赫神父的秃头在门口出现似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当他走进门时,大伙不约而同看着他,她也不由看着他,看他黑长袍补了没有,那是被教堂庭院里的大门角落钩破的。
这情形似乎和克莱顿县一样,她心想,每个人都彼此认识,都知道每个人的事。不过这地方要小得多,人际关系更亲密,不知怎么的,也自在得多。就她所见所闻和感受,这个小世界比她所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有人情味,她觉得快乐无比。
这是人生最难求的度假胜地。我一定要把这一一切都告诉瑞特。他总是动不动就只想要到伦敦或巴黎去,也许日后我们可以一块回到这里来。当然我们不会过这样的生活,这里实在太太土了,不过这里很古雅、迷人、有趣。明天我就穿上高尔韦服装来跟大家见面,而且不穿胸衣,但是我要穿上黄衬裙配蓝长裙,或者红的远处传来一声钟响,穿着红裙子、正向凯思琳炫耀她小娃娃第一颗牙齿的年轻女人,忽地从三脚凳上站起身。“是奉告祈祷钟声!凯文要回家吃饭了,谁相信我到现在连火都还没生呢?”
“我家里有很多炖肉,舀一些回去吃吧!玛丽海伦。我回家那时,托马斯不是提了四只他逮住的肥兔子庆贺我回来吗?”
不到一分钟,玛丽就背着小娃娃,手捧一碗盖着餐巾的炖肉回家。
“帮我把桌子摆起来好吗,科拉姆?男人都要下工回来吃饭了,却还看不到布莉获人影。”
男人一个个从田里回来了。斯佳丽见到她父亲身材高大、活力充沛、瘦骨嶙峋的八旬老哥哥丹尼尔和他的儿子们。四个儿子年纪在二十岁到四十四岁之间,她记得,另外还有马特和杰拉尔德两个在萨凡纳。爸爸年轻时和他的大个子哥哥们在家里的情形应当就是如此吧!
科拉姆在一堆高大的奥哈拉家男人中,显得格外矮小,就连坐着也无法隐藏他的五短身材。
凯思琳正将炖肉舀入蓝、白两色碗内,失踪了一阵子的布莉获全身湿透地跑进门。衬衫粘着手臂,头发湿答答地在背后淌水。斯佳丽望着门外,没看见下雨啊!阳光倒是挺刺眼的。
“掉进水井里了是不是,布莉荻?”
小弟弟蒂莫西问道。他很高兴能将别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哥哥一直取笑他不敢向一个他们称之为“金发女郎”
的无名姑娘展开攻势。
“我到河里洗澡去了。”
布莉获说完,埋头就吃,不理会她的话所引起的轰动。连平日很少批评别人的科拉姆,也忍不住扯起嗓门,拍桌大叫了。
“布里吉德奥哈拉,看着我,不要光看着兔子肉。你难道不知道每年博因河的每一英里河面都会夺走一条性命?”
博因河。“是不是博因河战役的那条博因河,科拉姆?”
斯佳丽问。
餐桌上顿时鸦雀无声。“爸告诉过我不下百次,说奥哈拉家因它而丧失所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