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虽是死的,样子却更可怕。两只狰狞的黑眼球突出,触须与触角呈长鞭状,腹部尖利。她简直没法相信她会吃这么难看的东西,更别说吃得津津有味了。
檬到没有引起她的反感;蚝看起来与肮脏的石头没两样。然而当巴特勒老太太从摊子上拿起一把刀,剖开其中一颗,斯佳丽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剥了壳的蚝看起来活像一摊灰浆漂浮在洗碗水中。
看过海产品,再看到肉倒有种较令人安心的亲切感,尽管在沾满血渍的包肉报纸四周群蝇飞舞,仍教斯佳丽作呕。她向手持草编心型大扇挥赶苍蝇的小黑鬼,勉强一笑。待走近挂着一排排卖禽类的摊子,斯佳丽又依然故我,想到要用些羽毛镶帽檐了。
“想要哪一种羽毛,亲爱的?”
巴特勒老太太问。“雉的羽毛?当然可以。”
她同那个卖禽类的黑炭胖女人起劲地讨价还价,最后只化了一个子儿就亲手拔下了一大把羽毛。
“埃莉诺你到底在于什么啊?”
斯佳丽身边传来说话声。她转身一看,只见莎莉布鲁顿那张猴脸。
“早安,布鲁顿太太。”
“早安,斯佳丽。埃莉诺买那种不能吃的东西干什么?是不是有人发明煮羽毛的秘方?我正好有几张目前不用的羽毛垫子。”
斯佳丽说明买羽毛的原因。她不由觉得脸上通红。也许在查尔斯顿只有“骚娘们儿”
才戴镶饰的帽子吧!
“这主意大棒了!”
莎莉真正热情洋溢他说。“我有一顶骑马戴的高顶丝帽,可以用丝缎和几根羽毛改成三角尖帽。不过太久没戴了,不知道找不找得出来。你骑马吗,斯佳丽?”
“好几年没骑了,自从——”
她竭力想回忆起来。
“自从战争爆发后吧,我知道我也一样,我实在怀念死了。”
“你怀念什么,莎莉?”
巴特勒老太太插进来了。她把羽毛交给西莉“两头都用绳子扎住,小心别压着。”
然后喘了口气。“对不起!”
她笑着说“再晚我可买不到布鲁顿的腊肠了。还好让我看到你,莎莉,否则我真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急忙走开,西莉尾随在后。
看到斯佳丽困惑的脸色,莎莉笑道:“别担心!她没疯。世界上最好吃的腊肠只有在星期六才买得到。而且早早就会被抢购一空。做腊肠的人以前是我们家一个黑奴脚夫,名叫路可勒斯,他获得自由后,替自己添上布鲁顿为姓。大部分黑奴都这么做——你可以在这里找到查尔斯顿所有贵族豪门的姓氏。不用说,而且还有一大批人姓林肯的呢。
陪我走一段吧,斯佳丽。我得去买些蔬菜。埃莉诺会找到我们的。”
莎莉在洋葱摊前止步。“莉拉这死鬼到哪里去了?——哦,你在这儿。斯佳丽,这个小东西是我的管家,跟伊凡雷帝没两样。莉拉,这位是巴特勒太太,瑞特先生的太太。”
漂亮的年轻使女行了个屈膝礼。“我们需要很多洋葱,莎莉小姐,做朝鲜蓟泡菜用的。”
她说。
“你听到了没有,斯佳丽,她以为我老糊涂了。我知道我们需要很多洋葱!”
莎莉从案桌上抓起一个棕色纸袋,将洋葱一颗颗丢进去。斯佳丽看得惊愕了,一时按捺不住,伸手按住袋口。
“对不起,布鲁顿太太,这些洋葱不好。”
“不好?没烂,也没发芽,怎么会不好?”
“这些洋葱收得过早,”
斯佳丽解释道。“外表看起来是很好,不过吃起来没香味。我犯过这错误,所以懂。当初我不得不管庄园的时候种过洋葱。可我对庄稼活儿一无所知,怕洋葱枯死或熟烂,一看葱顶变成棕色,就全挖了出来。刚收下的洋葱漂亮极了,真让我好不得意,因为我大半作物都长得不成样子。我们拿来煮啊,炖啊,油炯啊,让松鼠肉和烷熊肉入味,谁知一点都吃不出洋葱的辛辣味道。后来,我重新翻土准备种别的,无意中挖到一颗早先没挖到的。那一颗倒是洋葱该长成的本来样儿。其实,洋葱需要多些时候才有味儿。我找颗好洋葱给你看看。”
斯佳丽用行家的眼光、手感、嗅觉在菜摊篮里挑拣。“这些才是你要的。”
最后她说。她神气活现地昂起头。尽管把我当成乡巴佬吧!她在心里想着,我虽万不得已弄脏了双手,但我不怕丢人。你们这些爱唱高调的查尔斯顿人自以为什么都懂,那就错了。
“谢谢你,”
莎莉说,眼睛透着深思的神情。“我衷心感激。我错看你了,斯佳丽、没想到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懂得还真不少。你还种过些什么?我倒想了解一下芹菜。”
斯佳丽打量着莎莉的脸色。看出确是真心诚意感兴趣,才据实以答。“种芹菜太讲究功夫,我不种。我有十几张嘴要吃饭,所以只能种些红薯、胡萝卜、马铃薯、大头菜,还有棉花。”
她不怕自吹自擂。因为她敢打赌查尔斯顿没有一个女人曾经在大太阳下挥汗摘棉花!
“你一定把自己累得憔悴不堪吧!”
莎莉眼中清楚地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没办法、总得吃啊!”
斯佳丽耸耸肩,不屑回顾往事。”
感谢老天,苦日子总算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