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气势有些……萧晚眼见他们逼近,连忙侧身一避,才勉强没有被这一人一猪给撞到。
他有些失态地楞神,平息着内心的惊悚。半晌,才开口问跑得气喘吁吁的洛曦:“怎么了?”
“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洛曦喘直了气,才笑眯眯地说道,“今天说书先生有新故事要讲,我想稍微早些回去。”
“恩,那路上小心。”
萧晚很自然地帮她顺了顺发,动作轻柔,却似带着火般,烙得洛曦脸都发了烫。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却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没有躲避萧晚灼热的手指:“知……知道了,公子也要早些,晚了城门就关了!”
萧晚点了点头,看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笑容更深:“洛洛,别把你家相公买回去,没地儿搁。”
洛曦无语,只默默地看着萧晚再不回头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深深叹了口气,她才百无聊赖地开始了溜猪之旅,从这头走到那头,从小菜园走到农耕田,然后被正在农作的公猪主子当贼似的一路猛追。
好在那公猪似真对洛曦一见钟情,居然自动上前为她挡道,咬住了农夫的衣服,这才让她劫后余生。
它恋恋不舍地看着洛曦狼狈逃走突然消失的小样儿,绿豆似的眼睛里几乎挤出两颗心来,看得那农夫心惊肉跳,直以为是自家的猪主动纠缠人家,暗自庆幸没有前去保官,不然铁定被这色猪给害死!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能帮你生仔,回去找你的相好去!”
农夫气不打一处来,赶着公猪就往家走去,刚才那女娃娃好生奇怪,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农夫想到这里,脸色一遍,慌忙地跑了回去:老伴,出来看妖怪啊,被猪爱上的妖怪!
然事实上,那个被猪爱上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洛曦无比纠结地望天,不相信自己竟能倒霉至此——
眼见自己就快要跑进城门,可以摆脱那凶猛的一人一猪,居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掉到了一个黑坑里!而且,还是用来埋垃圾的坑!
看着新买的绸衣迅速染上了非常特别的馊味,洛曦只得苦笑,并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俗话说的真是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不到一个月,她已无法习惯这个曾经日日与之为伍的味道。如果萧晚现在抛弃了她,洛曦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坚韧地活下去。
对于这样的自己,洛曦很讨厌,却又无能为力。她任性地飞起一腿,想踢开脚边的垃圾,却突然听到一声呜咽。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风擦,更像转耳的错觉。可洛曦对自己的听觉素来很有自信,她迅速拨开那堆肮脏的菜皮豆渣,果见里面藏着一人。
他看上去很惨,黑色的夜行衣破烂不堪,露出的部分都包着纱布,连脸都被缠得看不清楚。那脏得发黑的纱布,隐隐还能看出些深红的血渍。
“喂,你还好吧?”
洛曦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他的身体很烫,似乎正发着烧,气喘得很重,可是却很无力,一副快死的样子。
谁知,洛曦还没放下戒心,他突然一把抓住她戳他的手指,紧得她根本挣不开。
不及尖叫,她整个人就被包进了他的怀抱,嘴巴被一双滚烫的大手牢牢捂住。然后有无数的烂菜叶铺天盖地地袭来,将她和他牢牢盖住。
刺鼻的馊味混着血腥,熏得洛曦头都晕了。她只能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烧烫,及上面传来的阵阵声响——“一队去左边,二队去右边,绝对不能让刺客跑了!”
刺……刺客?洛曦心中一惊,她怎么又和亡命之徒扯上关系了?
“别……出声。”
轻不可闻的声音,微微颤着耳上的汗毛,飘进洛曦的耳朵里。
顺着声音的,是他骤然垂落的手,仿佛再也没了气力。洛曦小心地回头一瞥,勉强看到了他凌乱头发下的眼睛,无神而迷蒙。
可是,那双瞳眸却是那么的漂亮,即使在这片肮脏的昏暗中,都仿佛闪着淡淡的银光。
那明明……就是一双偏黑的眼睛啊……
脸颊上突然滑过一丝温热,带着遥远的熟悉感。洛曦挣扎着腾出手,不自然地抚过自己的面,却是意料外的湿润。
滚烫滚烫的水珠,没有理由地向外涌着。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很久、很久。
这应该是初见的人,她竟仿佛已看了千年之久。
他,究竟是谁?
洛曦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知道这不断涌出眼眶的这东西,叫作眼泪,只为伤心而流。
她为什么难过,又有什么……值得她难过?
他说:“别哭。”
在很久之后。
他说话时的呼吸很弱,却带着淡淡的惊讶,惊讶中也有一点点的无措。
他试图抹去她颊上的泪,可是他的手抬得很钝,动作也显得很笨拙,擦来擦去只让她觉得疼,一点儿也不像公子。
想到那总是微笑站在自己身后的萧晚,洛曦总算有些恢复了常色。她连续深呼吸三次,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在确定自己足够冷静之后,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碍才偷偷拨开了几片烂叶,往外偷瞄。
这一看,看得洛曦无比惊讶。她亲爱的大哥萧晚,正诧异地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而他的背后,竟是夜色深深。
她竟对着这个人,傻傻地看了整一日。
她一定是疯了。
洛曦苦涩地拉起唇角:“对不起,我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