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看到久违的“师傅”
,他都不曾有过半点波动的脸色,在洛曦神乎其技的回旋箭下,总算有了轻微的龟裂。
“呃……意外,纯属意外!”
洛曦缩着脑袋,心虚地不敢反驳。
“一个意外,可能决定胜败!”
离歌难得地厉声,虽然没有回头,但那份气势不容小觑。明明只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却威严刚毅,让人心生敬畏。
“歌儿,看到你恢复活力,真是让为师欣慰。”
熟悉的叫唤,让离歌的身子一僵,只只得傍在他身侧的洛曦察觉的到。
“再见你以前,只听闻崎月妖魔将军何等冷酷,我还以为你一家被灭,对你的心灵造成多大创伤呢!如今看你安好,为师甚感欣慰。”
都督眼神一凛,随即扯起唇角的讥笑。
离歌抿唇,冷冷地盯着他,身边的打斗声、呐喊声、火烧帐篷的倒塌声都如隔绝在外。此时此刻,他冰冷的银眸中就只有他——他曾经的师傅风南间。
风南间,是他一直仰慕崇拜的恩师,也是亲自请命领旨屠杀他一家老小四百余口人的侩子手,更是策划了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
他亲自率领重兵,踏足九城十三里地,一一屠杀着离歌的亲友。凡是曾和离歌扯上关系的人,小则杀头,重则连座!
当时还很年稚的离歌看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人头,排排串着,连着一片凄惨的血墙。他却只能抱着膝盖,咬着嘴唇,深深地记忆着憎恨的苦楚。
离歌当然知道那是为逼他出面,灭绝后患的手段。为了让他死,他曾经的恩师竟不放过一个人,哪怕是无辜的百姓!
年少的他,在这血海深仇里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离开峻隆国时,离歌银眸血染,两颊皆是深深的血泪之痕,如何都洗不干净。也正因为此,崎月帝国的人认他为妖,称他银风的妖魔将军。
风南间原是离歌率领铁骑踏足峻隆的复仇名单上第一人,却不想他算准了自己能攻下京都,竟早早地离开了峻隆国。
这血海深仇,这积压的怨怒,深藏的不甘,在离歌重见风南间的那一刻一并涌上。他握刀的手指不觉收紧,平淡的银眸渐聚风波。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风南间突然大笑,声线尖锐得可怕,“因为你离氏一门有心叛变,我奉命行事,奉旨办案,没想到却遗留了你这个祸患,果真害得我峻隆国国破家亡,百姓流离。”
“呸!”
离歌不屑。若没有他风南间胡乱屠杀在前,又怎会有峻隆国今日。
“歌儿,我以为经历过那样的风波,你多少该长进些,不想你与从前一样的天真。”
风南间此刻的笑容显得有些残酷,他全不回避离歌的逼视,说,“别说那时你爹私通外敌的证据确凿,便是他没做过,王相信他要造反,又能如何?”
一抹寒光裹着杀意闪过离歌眼中,他突然勾起一抹嘲意,冰冷入骨:“助纣为虐。”
“是又如何?”
风南间疯狂地笑着,“本都督哪点比不过你爹?那些个胜仗全是我定的计划,若是没有我,哪有你爹的风骚。凭什么他能借着我的功绩一再上位,凭什么他能占有你娘?就因为你离氏出身名门么!若他不死,我哪有机会坐上将军之位?”
真相,□裸地揭露,残忍得连局外的洛曦都不由一震。风南间却不以为意,没有半点愧疚,反而状似惋惜地说:“不过可惜你娘,就这样枉送了性命。那样的绝世美人多少年才能出她一个?那份媚劲儿,就是柳云飞那小子,也比不得她半分妖娆,真想抱她一夜,哪怕是尸体也好……”
他居然猥亵死者!洛曦惊讶地说不出话,只能圆睁着眼睛,看着这疯子一般的男子。那个人是离歌的师傅么,他怎忍心对自己的爱徒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是她师傅,一定不会背叛她的……
洛曦倏然怔住,为何她会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她明明没有什么师傅……头一低,却见离歌握着剑的手,正不住地滴着血。他……崩溃了?
有些担心地抬首,却惊讶地看到的是一张如平素般冷然的脸,只是银色的眸瞳好像覆上了一层薄冰。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直沁心底。
洛曦突然心脏一阵抽疼,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看似平然的背后,裂魂般的疼痛。不自觉地伸手覆上他握刀的手背,温柔地替他擦拭被手指扣出的血迹,哪怕自己的力量再微薄,她都不在意,只想安抚他内心起伏的狂潮。
离歌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呼了口气。再抬头已将眼底的暗涌敛起,只是淡漠地掀唇,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不留情:“风都督请放心,今后你可再见我娘,与我爹比个高低。因为今日,离歌会送你下黄泉。”
“哈,天真依旧,脾性倒狂妄不少,那就让为师看看,你在崎月的两年都学到些什么吧!”
话音未落,长剑挟着疾风,已经直冲离歌的门面而来。
离歌一把推开洛曦,舞刀迎战,他身型矫若游龙,步履翩若惊鸿,而那都督显然也是筒中好手,动作利落干脆,步步皆是杀招。不过短短的瞬间,两人的缠斗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激起的剑气同样锐利无比,让周遭的人无从介入。
洛曦看得眼花缭乱,只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银光乱晃,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一时间两人似不能分出胜负,然离歌的刀势越来越凌厉,渐渐地开始掌握了主动权。
“铿”
的一声,风南间被离歌的剑锋震得后退几步才站稳身子,咳咳呛了几声。他一袖抹过唇边血丝,强笑道:“看来,萧老头对你是倾囊相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