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被吓得半死,而对于秦南来说,疲惫与厌烦远远胜过了心疼和难过。
这种厌烦和疲惫,吴巧莉很敏感地觉察到了。她心里五味杂陈,有种不知去向的懵然感。就好比,明明看着落花顺水流去,而她便是那个站在岸上的人,傍徨不知所措。
她想要个孩子。她知道秦南很喜欢孩子,他是家里的独子,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才有的他。从他们一结婚,婆婆就一直暗示着,要他们早点生个孩子,趁她身体骨还硬朗,还可以帮忙着照顾。
吴巧莉本来并不是太上心这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发觉了孩子的重要性。如果有个孩子,秦南总不会离开他了吧。这样想着,其实也觉得了自己的可笑。当年的吴巧莉,那个潇洒的无所谓的吴巧莉,到底哪去了?他曾经把全部的真心呈献给她,她还嫌弃着不肯要,如今她却在担惊受怕,会不会有一天被他抛弃。
每道河流都有暗涌6
她看了许多医生,身体没什么问题,每个医生都安慰她,“生孩子这种事要顺其自然。越急越没有成果。”
所谓病急乱投医,她甚至找了乡下的土医,还去“坐”
了一次马,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愚昧的迷信活动为什么能生存至今了。就因为这世上有许多像她一样的人,太渴望实现心里的愿望,以至于什么手段和方法都乐意一试。
她翻阅了许多婚姻杂志,遂深信怀孕得讲究性生活的时机和环境。于是,对照自己的的排卵期,她煞有介事地做了一张性生活计划表。秦南嘴上不说,心里却反感至极,他喜欢随性的性爱,对于他而言,性不是一项工作,并非一项必需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任务,他讲究的始终是情之所至。
吴巧莉振振有词,“难道你不想要个孩子?”
再说下去,她的委屈变成了控诉,“你什么意思?是不想要个孩子还是压根儿不想和我要孩子?”
她在“和我”
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秦南便不说话了。再说下去吴巧莉的眼泪就跟着来。他现在已经充分了解了她的那一套路子。发怒,控诉,哭泣,最后自残。说真的,他深感厌倦。但他试图竭力掩饰着,他知道这种厌倦一旦被吴巧莉发觉,又是一轮没完没了的折磨。折磨他也折磨她自己。
他不明白,吴巧莉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从前他喜欢的那个,骄傲的自得的洒脱的女孩,怎么一夜间就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怨妇?他混迹商场,理所当然地见惯灯红酒绿,甚至许多时候,还得为有特殊爱好的客户安排特殊服务,他可以拍胸口保证,他虽然常在河边走,但鞋子确实没弄湿。他讨厌那种一拍即合的临时性爱,他固执地认为,性和爱是一种必需结合。
凭心而论,他是深爱着吴巧莉的。骨子里,他是那种老式男人,特别看重家庭的圆满和完整。要说对别的女人没动过心,那也是假话,但总在最后关头,他控制住了自己。内心里他是轻视一个随便的滥情的男人的,他对感情的执着和专一,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最大优点。
每道河流都有暗涌7
周宁最赞赏秦南的,也正是这一点。吴巧莉嫁给秦南,她深为吴巧莉庆幸。吴巧莉的那些浪漫爱情,她一直冷眼旁观,从来不看好,秦南虽然相貌一般,但人实在,且善良。为此,她没少在吴巧莉面前为秦南说好话。
说来也怪,男人年轻时貌不惊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却变得愈发看得顺眼起来。这两年的秦南,和从前相比,确是大有不同了。吴巧莉比周宁大两岁,今年三十了,虽然稍加打扮仍然是漂亮迷人的,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老态,却怎么也遮掩不了。她眼睛大,年轻的时候特别水灵,可是这样的眼睛,却经受不住岁月的打磨,过早地就呈现出老态来。大约又因为缺乏运动和锻炼,身材看上去虽然苗条,但腰间也不觉地生长了赘肉。这种细微的变化是缓慢的,却又是固执的,别人不一定察觉,自己却心中有数。随着这种变化而来的,就是自信心的渐次下降,对未来陡生更多惶恐。
吴巧莉往自己碗里倒入许多辣椒,“我现在特迷惘。我曾经叮嘱过自己,不要再对任何男人付出真心。嫁给秦南,也就图个归宿。其实也没觉得怎么爱他吧,可一想到他在外头有可能和别的女人……”
她苦笑一下,“我控制不了自己。”
周宁大口吃着面,中午和李静到肉品行走了一转,把老马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午饭却没顾得上吃,老马买了一袋苹果丢到办公室里,周宁一下午就靠两只苹果充饥,着实饿了。
“我看你是闲的。”
周宁放下筷子,喝了口茶。“不如找点事做吧。开家时装店?要不然,弄家美容院?赚钱还在其次,权当打发时间。这样,也就少搁点心思在秦南身上,说不定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吴巧莉想了想,说,“也是。开家美容院吧。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怎么个做法。”
瞥一眼周宁,“什么时候才考虑要孩子啊?不是我说你,一个家有了孩子才真正算是一个家。最稳固的几何图形是什么?三角形!”
每道河流都有暗涌8
周宁想起李静说过的,“宁姐,不是我说你,要孩子要趁早。早要早好。身材也容易恢复。别以为生了个孩子就劳苦功高,生了孩子身材走了样,那才是男人的心病。”
她深知她们都是好意。可她就是不乐意生孩子。两个人过得好端端的,多个孩子掺杂其中,想着都觉得不爽。再说了,生孩子那么痛苦,她始终记得多年前吴巧莉的那一通半夜来电,“宁宁,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