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次的事,徐明洲也不好意思联系池钺。
他有点心动对方提出的赔偿金额,但又担心对方是找了律师给自己下套。不敢联系爸妈,同学又和他一样没见过这种世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池钺最合适。
给池钺打电话的时候徐明洲还挺忐忑,打了好几遍腹稿。没想到池钺只是略微思索了几秒就同意了。
徐明洲心里隐约明白,对方还在感谢自己爸爸当初力排众议让徐婵安葬的恩情。
结果刚进调解室,他就现自己这位表哥和平时不一样了。
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情绪一直冷冷淡淡,很少有什么情绪外露反应。直到刚才对面那个律师突然站起来出了调解室,徐明洲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玩的什么把戏,旁边的池钺反应过来,紧跟着转身冲了出去,因为太急,还在台阶上绊了一下。
徐明洲不明白池钺,应该没有人明白此刻的池钺。
他那么狼狈,像是走了很多路,毫无预设,猛然在某一瞬间撞进了漫长的岁月里。
更狼狈的是蒋序。
冬天的阳光不是很温暖,寡淡得只是惨白的光线。寒风刮到蒋序脸上,像是毫不留情的一刀,让他从如同被冻僵的状态清醒。
好久不见。
的确是很久,满打满算,上次见面之后,今年已经步入第十年。自己不是十八岁的蒋序,对方也不是当年的池钺。
他们中间隔着十年无法跨越的鸿沟。
蒋序被冷风迎头一吹,才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旁边是自己的当事人,后面是自己今天的调解对象,旁边还有承办民警。现在是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自己作为律师,实在不该控制不住情绪。
他闭上眼几秒又睁开,调整好表情,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人。
池钺长高了,也瘦了。五官轮廓利落分明,多了成熟男人的俊朗。
蒋序对他点头,说:“好久不见。”
语气淡然,表情冷静,如果不是大衣兜里的指尖还在颤,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正常。
林伽终于揣摩出来,问:“搞半天你们认识啊?”
蒋序简略回答:“高中同学。”
他不再去看池钺的脸色,转头望着林伽,语气也恢复了镇定。
“你看到了,我和对方认识。虽然调解不需要申请回避,但有些当事人还是会介意此类情况,担心律师因为这种原因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的权益。”
蒋序顿了一下:“我可以替你重新找律师来沟通,律所还有”
林伽瞪大眼睛打断他:“靠!谁说我介意的,我不介意!”
蒋序家下来的话一时卡住了。
林伽有点抓狂:“这几天我都跟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现在换人我又要重头来!谁管你和对面是不是同学,就是前任也得给我解决了!”
他说完才现蒋序和对面都是男的,这个比方好像不合适,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蒋序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旁边的承办民警也听明白了,一听到认识,都来不及为刚才的事生气,连忙道:“又没到法庭,回避什么。熟人就更好了,大家好好聊好好说,争取把这件事解决了,先回调解室。”
毕竟不严重的治安案件,调解永远是最优选。一群人重新到调解室坐下,蒋序刚才的的水杯还在桌上,纸杯有点变形,有几滴水洒落在四周,溅开波澜。
蒋序收敛情绪,和对方一条一条商讨赔偿调解事宜。
这件事林伽明显全责,于是他避重就轻,没有再去聊当天的经过。只是询问了对方伤势如何,有没有住院,是否耽误日常生活与学习。又说到林伽认识到了错误,非常后悔云云。
林伽开口想插话,被蒋序一眼威胁回去,继续臊眉耷眼当他的吉祥物。眼神到处乱跑,看了眼徐明洲,看了眼蒋序,又落到对面蒋序那个老同学身上。
对方很安静的听着蒋序说话,有时徐明洲招架不住接不上话,转头求救时,对方才会开口回答蒋序的问题。
他语气低沉,说话听起来条理分明,一看就知道是在工作里浸润久了,完全明白蒋序的意图。偶尔在一些类似过错方确认、伤情鉴定的细节问题上,会和蒋序确认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