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如鸦声般聒噪的话瞬间消失,空气里只余筷子碰在碗沿上的清脆声。
“去了趟我老丈人家,给两个老的赔罪。”
程石沉着张脸,话说的宛如闲谈,“娶人家的闺女不到一个月,杨柳就因为我惹的麻烦事遭了大罪,好在我岳父岳母是明理人,倒是没拿话熬糟我。”
前一刻拿这事贬低杨柳的村人面上讪讪,低着头数碗里的米。
听话听音,反应快的立马问:“今儿这事是因为你引起的?那个男的是你仇人?”
程石点头承认。
见他没有细说的意思,有人还想再问,程石看天昏的快看不清人了,他抬脚往回走,“家里还在等我吃饭,走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碗里的剩饭渐凉,心头却是火热的,之前的话风突变,转而开始同情杨柳,原先嫉妒杨家姐妹俩靠脸嫁得好的人也一改酸言酸语,开始惋惜:“我就说嘛,好端端的富家少爷哪会突然住在村里,像他们这种人家娶妻都看门户。柳丫头好好一个姑娘被他光鲜的外表给骗了,得亏是没成事,不然可怎么活。”
程石隐在黑暗里捕捉到只言片语,这才快步往家走。对于这种人他厌恶,却又无可奈何,不论乡下还是县城,总不缺尖酸刻薄的人,自己过的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要说做坏事他也没胆子,但你一旦落了下风,踩你一脚的总有他们。
关着的门扉里传出孩子的嬉笑和老人的笑骂,冲淡了深山里冷幽的鸟鸣,程石到家门口拍了拍门,很快院内出现了脚步声。
大门从里拉开,露出了坤叔的老脸,程石见是他,弓起的眉眼瞬间落了下去,“饭好了?”
“嗯,就等你了。”
坤叔栓了门跟在后面,指了指亮着灯火的前堂,在一片黑暗里,只有那里有光,“饭好后春婶就把杨柳从屋里喊出来了。”
程石立马又打起精神,脚上的力道加重,踏进门槛时见杨柳朝他看过来,他扬起一抹笑,“我去了爹娘家一趟。”
“嗯,过来吃饭吧。”
杨柳又偏过头。
这顿饭哪怕有春婶和坤叔几番打岔找话,气氛也极为沉闷。
看着小两口隔着一步远,一前一后往后院去,春婶把手上的碗碟又放下,坐下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以往多好的感情。”
“都不想出这档子事。”
坤叔理解杨柳的不愤,但也为程石抱屈,“阿石也没料到,好在没出大事,两人说开了,阿石再软话哄哄,这事也就过去了。”
春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不知前世的都理解不了杨柳心里的复杂和错乱。
卧房还燃着蜡烛,程石跟进去站在门口问:“可要洗脸洗脚?我去打水。”
杨柳抬眼,他站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脸上的五官模糊不清,身后是大片的黑暗,衣角被风吹得打在门上,又被他拽在手里。
“好,你明天还要早起,我们早点歇着。”
人转身出去了,屋里又重归安静,她在床边坐了片刻,听到脚步声起身拿针挑起灯芯,烛火闪了闪,屋里亮了许多。
“你先洗脸,漱口水我放桌上了。”
“好。”
“擦脸巾给你。”
“好。”
脱了鞋,两人面对面把脚沉入热水里,杨柳察觉到一直盯着她不肯挪开的目光,抿唇吸了口气,抬眼看他,“你脚上划破的口子待会儿上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