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京城人吧,到过我们这样的山沟吗?”
雷秀珠问。
徽媞望望对面陡峭的山壁,又抬头看看山壁上倾斜的侧柏,有几只灰鸦在侧柏边上翻飞,从下面看上去,显得很小很小,“你看,那上面还有小鸟哩。”
雷秀珠笑了,“我们这里最常见的就是鸟,最少见的就是你们这些客人,现在村边有了铁厂,好热闹!”
雷秀珠望着徽媞娇嫩的笑脸,大大的眼睛,和袍服上精美的刺绣,她虽然看不出来这种手工出自哪里,可是心里依然泛起一种淡淡的羡慕,“你闻闻空气怎么样?”
“天真蓝,比皇城四方形的天空大多了,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住在这里真美。”
徽媞说。
城里人都会这样说,真是见识少,这还需要惊奇吗?雷秀珠想。
入画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她蹲在大石头边,拿起秀珠的一件红花外袍,在河水里溅了一下,放到大石头上,用棒槌“咚咚咚”
的敲起来,“秀珠姐姐,跟在周大哥身边的那个高个子叫什么?”
“你说的是山猫吧?官名叫刘景云,是刘景仁的堂弟。”
雷秀珠说。
“那个人可真有意思,像个女孩子一样。”
入画掩着嘴笑了一下。
“他是干什么的?”
入画继续问。
“他是管理矿山的掌柜,你别看他见人不吭不哈的,可是胆子又大,心思还细。”
雷秀珠说着,抬起头来,意外的瞟了入画一眼。
“昨天在车厂,有块方铁从滑轨上掉下来,差点砸到我身上,他刚好走在我身边,替我挡了一下,砸在他的肩膀上了,也不知受伤了没有。你把这个小包给他,里边有点银子,是我的一番心意。”
入画递过来一个手掌大的绣包来。
雷秀珠接过来,看了一下,这分明是一个荷包呀。
她珍重的塞到怀里,明白入画的意思了。
“江人授衣晚,十月始闻砧。一夕高楼月,万里故园心。这一下一下木锤敲击大青石的声音,大概就是“砧声”
了,而这大青石应该就是“捣衣砧”
了。”
徽媞站在那里,耳朵听着一阵接一阵的棒槌声,眼睛望着秋霜过后,带着一层清冷的汤河水,嘴里喃喃的说。
接连盘恒了两三天,刘景仁才把矿山上的事情处理完,第3天的时候,刘景仁带着徽媞到大宁去。
马车回到密云城,沿着向北的战时通道到古北口。
一路上,徽媞现一辆接一辆向北的马车、牛车、驴车,有的拉着锅碗瓢盆、衣服被褥,有的拉着长长短短的木头、上面放着锛刨锯斧,车后面跟着大人小孩,有的车上连炕上用的苇席和擀面用的案板也带着。
说是逃难吧,却人人皆是喜气洋洋,若说不是呢,离开长城的庇佑跑到关外,不是逃难是什么?
路上大大小小的车子太多,徽媞的马车一直跑不快。
因为她的马车是双马驾辕,车体也要宽的多,如果在京师,远远的,那些小民就避开了。可是在边关,这里的百姓好像并不懂得这些规制,虽然不至于撞上来,可是挤挤挨挨的,大车反而要慢一些。
徽媞又是焦急又是疑惑,眼见的景仁的马车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自己的马车还只能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挪。
糟糕!前面的一辆牛车上,一捆被褥掉下来,原本坐在褥子上的一个小男孩,也翻到了牛车下,头磕着了,趴在地上哇哇的哭。
拉车的年轻夫妻显然觉了,停下车子过来查看。前面两辆拉木头的驴车,也停了下来,驾车的两个半大老头从车辕上跳下来,嘴里嚷闹着,也跟着走过来。
三辆车一停,整个官道都挤满了,徽媞的两辆马车跟在后面,只能停下来。
身穿半长棉袍,外套麻布坎肩的老者抱起地上的孩子,手拍着后背,嘴里吆喝着,“乖孙!魂回来,魂回来。”
年轻夫妻脸上满是恼怒,把车上的麻绳重新用力拉紧,那妻子已急得满头是汗。
小孩儿显然磕的不轻,哭的声竭力嘶。
入画从前面的车厢里跳下来,走上前去,把孩子抱过来轻轻哄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麻球,给孩子的嘴里塞一个,口袋里装几个,那孩子轻声哽咽着,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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