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沉默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周以珩的表情并不好看,他嘴角抿着,垂在腿边的双手紧握成拳,连指甲都插进肉里面。他的视线不像平常的冷淡,而是又带上些冰凉刺骨的寒意。
盯着陆子昂,从对方试图往下说的嘴里看清什么。
他什么也看不明白,窗外有风吹起来,光秃秃的枝桠摇晃,陆子昂打了个喷嚏,垫着脚尖想去关窗,可惜运气不好,手指刚碰到边缘,踉跄往前摔了两步。
他揉了揉鼻子,打算放弃。
等了很久周以珩也没说话,陆子昂迳自叹气,他说:“没有想说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我们快毕业了。”
毕业又包括“分离”
二字。半年前还没能挣扎逃脱的日子,转眼间变成了迫在眉睫的难题。
周以珩已经推翻过一次顺遂的未来,在家里人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推掉保送留学生名额,只为了周温林那句喜欢。
他没有想过和周温林走得多长久,只是再多一点就好了,满足他的贪心,填满他空荡荡的胸口。
陆子昂大概又下楼抽烟了,脚步声从反方向渐远。
周以珩的思绪重新回拢,牵着他从片段里抽离。
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泛红的眼眶,断线的泪水沾湿了枕头。身后是卖力抽插的周温林,巨大又滚烫的那勿重复挤进腿间又离开,润滑早过了时效,又弄得他很疼。
痛感和真实交错着鞭打周以珩的身体,他明明被人拥在怀里,从胸口处却不可抑制地传来寂寞。
“哥。”
周温林将他整个人拽起,翻过身来。
他见周以珩在掉眼泪,脸蛋胀得红扑扑,连呼吸都有困难。
周温林的慌张肉眼可见,十七岁不需要经历多少安慰,对他来说,轻抚对方后背已经是最亲密的行为。像哄小孩那样,一下又一下拍着周以珩的背,直到乱掉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听见周以珩问出口:“你觉得……我们可以维持现状多久?”
此话一出,连周以珩自己都吓了跳,他睁着眼直视周温林,后者同样错愕。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直到周温林开口打断:“你要去外地念大学,对吧?这么好的成绩……一定要去最好的学校。”
周温林说着,这一切他早设想过千万遍。他和周以珩在未来不会成为同路人,哥哥有他明媚风光的未来,而自己再怎么努力顶多只能考上本地的二本。
“哥,你的第一志愿是哪间?”
周温林又问,赶在周以珩回过神前。
周以珩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说:“t大。”
“t大。”
周温林跟着重复了一次,那间要四个小时车程才能到达的学校。他扯了扯嘴角,道:“医学院吗?很适合你。”
周以珩沉默没答。
那天过后,他们有好一段时间没进行任何亲密行为。
周以珩从早到晚泡在补习班,周温林打工的时间则是中午到大半夜,兄弟俩要见一面都算见难事。
直到积雪落了一地,家家户户贴上新的春联,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除夕当天,家门口停满远道而来的汽车,几个姑姑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周家屋里都要塞不下一个节日的热闹。
“小林子新年快乐啊,是不是又长高了。”
年纪最大的姑姑把几个礼盒往周温林怀里塞,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孩,年纪不大,顶多小学三年级。
两小屁孩瞪着眼睛看周温林,又绕着他打量半天。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太认生,加上周温林一副孩子王的气质,大家很快打成一片。
女人们挤进厨房里忙活,为了先炒虾还是炸粿叽叽喳喳个没完。老大爷们则占据了客厅,一人一把瓜子往桌前一座,四个人刚好能凑一桌麻将。
仅剩下的走廊成了孩子们的天下,追逐的脚步声从未停过,以周温林为首,一帮人追着他跑,从怪兽大战到警察抓人的游戏,大家乐此不疲。
面对此景,楼梯上的两人成了这个家最格格不入的一部份。
周玉清唉声叹气,时不时一瞥厨房方向:“人家也就二十一枝花啊,何必那么着急。”
“二十二了。”
周以珩在一边提醒她。
“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周玉清瞪了他一眼,伸手往周以珩小腿上拍了一巴掌,隔着裤子的缓冲并没有任何威胁。她又拍了拍身边位置:“来,跟你命苦的小姑姑作伴。”
周以珩下了几格阶梯坐到周玉清身边。过年忙碌的都是大人,玩闹的只有孩子,像他们这个年纪,只能坐在阶梯上盯着走廊里来来回回跑动的亲戚家小孩和周温林。
周以珩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周温林,对方正被那几个小家伙围堵在墙角,不知是谁带头拿出了玩具枪,抵在周温林腰间,发音并不太清楚,连威胁的话都显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