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金丝蛟龙纹饰,再熟悉不过,上面还残留着淡淡酒气。
只是这外袍的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柳凝双唇微抿,将外袍放到一边,戒备地将四周观察一遍。
竹屋里空荡荡的,矮桌上散着几卷书册,不远处的高几上置着一座小香坛,内燃三柱清香,散着朦胧的香雾,将后面的观音玉像缭绕在其中。
那白玉观音颇有些脸熟,柳凝仔细辨认了一下,忽然发现这观音的面容,与故去的沈皇后有些相似。
这竹屋隐在杏花林,看上去又颇有些年岁,恐怕是当年沈皇后还在时建造的。
柳凝望着那玉像,模糊记忆里,浮现出先皇后那张慈和温柔的脸,隐隐又与景溯那张脸重叠,令她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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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凝没有在竹屋继续逗留。
她在这里被景溯拖住,离开宫宴太久,恐怕卫临修要开始四处找她了。
柳凝提着裙边,穿过重重杏花林,匆匆外边赶,然而拐了个弯,却迎面碰上一个少女。
她堪堪止住脚步,没有撞上去,而眼前的少女擎着花枝,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少女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粉蓝色的宫裙,华贵却不失轻盈,乌发固定成双鬟,丝绦松松绾就,两边各缀着一枚宝珠蝴蝶簪,看上去一派天真烂漫。
不远处几名宫婢守着,见到柳凝突然出现,其中一名护了上来,叱道:“何人?竟敢冲撞公主!”
柳凝定了定神,瞧着眼前娇小的少女,抚了抚衣裙,不慌不忙地施了一礼:“臣妇柳氏,见过六公主殿下。”
少女眉头一扬,挥退了宫婢,饶有兴趣地瞧着柳凝:“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说话没什么架子,天真和气,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光彩照人。
柳凝瞧了眼她的发边的蝴蝶簪,那簪头下缀着的宝珠是藩国特贡,一颗便价值连城,今年一共只贡上来两颗,却全部做成簪子戴在了这少女发间……除了皇帝最为宠爱的琼玉公主,还能是谁?
但她不便明说,只是淡淡一笑:“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想来公主是忘记了。”
柳凝本打算着随便说两句,将这公主敷衍过去便是。
然而琼玉却偏了偏头,满是好奇地望着她:“我们真的见过么?你生得这么美,如果我见过你……一定会有印象的。”
这让她怎么接?
柳凝扯了扯嘴角:“……公主谬赞。”
她盼着赶紧抽身,然而琼玉却似乎对她一见如故,亲热地执了柳凝的手,将她拉到不远处的石桌边。
那上面摆着笔墨,正中间一张素宣,上面画着几枝横斜的杏花枝,还未填色。
“夫人来品品如何?”
琼玉指着画中花枝,有些苦恼地皱眉,“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柳凝瞧了一眼,画中那几枝杏花形状尚可,但比例不对,远近搭配得也不甚协调,因此整幅画看上去颇为生硬,不似真物那般自然和谐。
不过这画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柳凝正打算夸赞一番糊弄过去,却听到琼玉叹了口气:“听说母后最爱杏花,这幅画是要画给母后的……已经反反复复画了好几张,却总是不得其法。”
话到嘴边收了回来,柳凝斟酌片刻:“公主说的是先皇后娘娘?”
琼玉点了点头:“今日是母后忌辰。”
柳凝一怔,顿时想起那件沾染了酒意的杏袍。
原来今日是沈皇后的忌日,宫中却群臣欢宴、轻歌曼舞……难怪他会喝那么多酒,脾气古怪得不同往常。
“虽然我不是母后亲生,但三哥哥平日待我极好。”
琼玉坐在石桌边,撑着小脸,“我也需得尽一份心意才是。”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柳凝自是不信,甚至觉得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