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尚青衣倚靠在云裳的肩膀上,静静的闭目养神着,忽然开口问。
“嗯?什么事?”
“你曾经问过我,问我相不相信未来,那时我的回答是‘我更相信自己’,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幼稚?”
尚青衣顺着云裳手指的方向,瞥见了那落在枝头的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飞离了小院,只是它并不知道,小院外的长街上正下着小雨,也许它出去就会被打湿翅膀。
“你觉得那只蝴蝶傻不傻?”
云裳没有回答尚青衣的话,只是微微的抬了一下下巴,好像在指向那只蝴蝶一般。
“有点,毕竟外面还下着雨。”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好像街上下雨时只有一墙之隔的小院不会落下雨滴一般。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哪怕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这小院之中也不见雨滴,尚青衣对雨没有那么抵触,毕竟很多画家都曾经绘制过《烟雨图》,《风雨卷》她也不例外,或许有些还被朝中一些喜好字画的人给收藏了,据她所知的,龙安世家之中白家便藏有一幅名为《拂晓烟雨》的画卷,那幅图碰巧也是她画的。
不喜欢雨天的是云裳,就像很久以前在梦中时,云裳那时还喜欢戴着斗笠,或者干脆屈指一弹,隔开雨幕哪怕后来时自己撩开了她的兜帽之后,再也没怎么见过她戴着斗笠,她也会在下雨时手持着一把油纸伞,将那些雨滴隔开。
起初自己还很疑惑,云裳为什么这么抵触雨,那时云裳只是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因为我叫云裳,而不是雨裳。”
诚然尚青衣对于这个回答甚至有些很满意的感觉,这种无赖的揶揄好过一篇长篇大论的故事来得好,就好像她曾经读到过的一个连环画中的一个人很讨厌梅雨季节,其实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在梅雨季节搬了家。
尚青衣很自然的看了一眼不知思考什么事的云裳,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的脸蛋,还有那慵懒的眼神,加上她神秘的气质,尚青衣很难想象这样的云裳会为情所困。
云裳耐不住了尚青衣的软磨硬泡才带着几分回忆的口吻,说了几句,结果那理由也是出乎了尚青衣的意料。
();() “在我年岁不大时,调皮的很,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我娘整天痛心疾首,教我认字的先生偏偏又奈何不得我,那时老爹不在家,我在先生小木盒里装了几只小癞蛤蟆,结果呢,谁知道老爹回来了,还要旁听我的课业,虽说那些书我晚上几天都会记下来,可那是偏偏我贪玩连新的课程都没怎么看,结果那几只小癞蛤蟆爬的私塾里满地都是,老爹一点也没惯着我,罚我不准吃饭,还用竹条打了我手心,可他又不知道我习惯用左手写字,我要辩解他反而多加了几下,以为我在开脱,火上加火。老爹回来本是为了我庆生的,可那时我连筷子都握不住了,以至于自那以后我再没有过生辰了。”
这一理由自然是惊的尚青衣一脸诧异,可倒也还说得过去。
可紧接着云裳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她的另一段经历。
“那时我以为生在江南一带的孩子都会喜欢雨,哪怕是外出踩水也好,可后来先生告诉我,真的有人在雨季面无表情的走向那河水之中,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后来的庙会之中,我在人群之中瞄了一眼,那被打捞上来的浮尸一眼,才知道先生所言皆是实话,但是很不巧就那一眼依旧成了我的心理阴影,我还做了几天的噩梦来着。梦中那浮尸浑身冰凉凉的伸着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浮肿手指,还滴答着河水就向我扑来,我还能清晰的记着那人手指甲之中的暗黑色的河泥,还有那一股水草腐朽的味道,至于她有没有掐我脖子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说着云裳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尚青衣。
“顺便提一句,很不巧,现在我们在你的梦里,我完全可以给你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只要你回头就好了,眼见为实嘛。”
尚青衣刚想拒绝,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一滴冰冷的水就那么滴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一瞬间让她寒毛倒立,紧接着一股凉气缓缓的顺着她的耳朵从身后飘了过来,冰冷的气息好像让周围的气温都下降了不少,有一种将要结冰的错觉。
耳畔的呼吸声似乎昭示着只要尚青衣敢回头恐怕就要和身后的不知名物体来上一个亲密的接触。
();() “哇。”
尚青衣大叫一声,打破了这死寂的一幕。
“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待得下次见面时云裳偏头看着一脸气鼓鼓的尚青衣捂着嘴偷笑。
尚青衣被惊起了一声冷汗,猛的坐起,心跳加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才能看清事物,方才意识到那梦已经结束了,窗外正是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其实它不傻的。”
云裳歪了一下头,就好像她靠在尚青衣身上一般。
“你知道么?哪怕是骤雨都不能打湿蝴蝶的翅膀,所以对它而言,无论是这里还是龙安的街上哪里自由的。”
尚青衣会心一笑,她已经懂了云裳的意思。
“就好像那时的你一样,那时你还小,或许对你来说,未来什么的只是区别过去现在的一种很模糊的东西吧,可你依旧能够说出那句‘我更相信自己’,那是一种很勇敢的信心啊,换句话说,那是我第二次对你刮目相看,怎么样?开不开心?”
云裳回想了想那时的情景,不由得嘴角一笑,说起来也正是那句“我更相信自己”
才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所以第一次,是我掀开你的兜帽时,对吗?”
尚青衣看着那蝴蝶远去的样子,的确它并没有和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坠落,反而依旧振翅飞着。
“是啊,那时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大胆的人了,说不定兜帽底下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也说不定呢?可你依旧把我的兜帽给掀开了。”
云裳其实很想回一句,那时的第一次惊艳是见到她拨动命运丝线的样子,可那在尚青衣眼里或许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没想到她记下的反而是掀开自己兜帽这件事。
可她却不会这样戳破尚青衣的猜测,因为她还是希望尚青衣能开心一点。
“你不觉得你和那个蝴蝶很像么?”
可却没有人回应她。
尚青衣倚靠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