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星子在她掌心运作下,留下更浓烈的几道红痕,此举较之先前,更加令人肝胆俱寒。
苏芷迟疑片刻,对叶小娘子献宝似的举起羊头:“你要吃的,阿姐取来了。”
叶小娘子成日里只知甜食香糕,沐血而出的苏芷于她而言,简直颠覆了她七八年的世事观。
可她知道,这是苏芷为了给她置办一口爱吃的,不顾脏污,亲手为她割下的羊首。
苏芷面上瞧不出关切,言行举止却是件件偏疼。
叶小娘子忽然鼻腔发酸,她全不顾苏芷身上的血迹,扑到苏芷怀中呜咽:“苏姐姐对我真好。”
苏芷被小娘子猛地一撞,再冷硬的心肠,这时也软得一塌糊涂。
苏芷以为叶小娘子会怕,原来她不会。多乖巧的小姑娘,即便再讨厌血味,也会因苏芷而奋不顾身奔来。
苏芷难得柔情百转,她放下刀,摸了摸小孩的头:“走,我们回家去。”
“嗯!”
叶小娘子欢快地帮苏芷插好腰刀,牵她的手回了叶家。
刚到叶家门口,王氏开门便见一大一小两个娘子浑身鲜血归府,吓得险些厥过去。
还是婆母搭手搀扶了一把,这才堪堪站住。
王氏腿软了几分,再一看苏芷手上那一只羊头,慢慢回过神来:“苏家官人是想吃羊肉了?妾这就去蒸食!”
苏芷颔首,把羊头搬到了厨房。
她看了衣上的血,同王氏道:“劳烦叶大娘子为我置备几桶沐浴的温水,身上血气重,想洗一洗。”
“是是,官人稍待片刻。”
“有劳您了。”
她已经吓了王氏一回,总不能再吓到叶主簿。
苏芷浸血度日习惯了,可寻常人家还没受过这个刺激,年节里,她不想给人添堵。
待王氏烧好了热水,苏芷帮着一桶桶提到屋里。
不止苏芷要洗漱,就连叶小娘子也得沐浴,因此王氏忙好了热水的事,赶忙折腾小娘子去了。
苏芷提最后一桶水入寝房的时候,桌上摆放了一副木胎托盘,上边放着的是一身窄衫长裙,以及兔毛袖缘的厚绒长褙子。
苏芷的包袱里大多是需佩围护腰的圆领窄袖男式长袍,鲜少有女子衣裙,这般便于做事。她思来想去,猜是王氏给她置办的。
苏芷想到王氏为了她和沈寒山吃好睡好,衣食住行无一不尽心尽力。她知道王氏性子胆小谨慎,若她不穿王氏送的衣物,唯恐人又犯疑心,怠慢了丈夫上峰,焦心地夜不能寐。
唉。
苏芷面上虽冷,心肠却还是柔软慈悲。她看在叶家的面子上,破一回例。
沐浴后,苏芷头一回拿起了女子衣裙,穿戴上身。
窄衫长裙是杏黄地花绸蝴蝶刺绣面,而长褙子则是花蝶纹浅蓝缎饰白兔毛领缘的款式,两色搭配,是极其温婉柔媚的着衣风情,可见王氏品味之超然。
既着了姑娘家衣裙,再包发束冠似乎太过突兀。
苏芷思来想去,还是把沈寒山今日送了那一支白玉桃花山茶鸳鸯纹脚簪插入发髻间。
苏芷头一回这样打扮,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偷眼看了水面中的倒影,黛眉明眸,唇不点亦桃红……原来她也是个十分标致的曼妙娘子!
苏芷被这种古怪的装束冲昏了头脑,待适应以后,她缓慢回过神来——王氏送的衣裙身量,竟同她的尺寸这般合吗?真是有一双锐眼!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事儿,沈寒山便轻轻敲起了房门:“芷芷,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