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李道玄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走向了那个装着粟米粥的盆。
悟心带着郭定边穿过后院,来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大和尚抬起手,推开门。
这间禅房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一张案桌。
没了。
一个中年人身着袍子,正俯首看着桌子上的手抄佛经。
发觉有人推门进来,方才抬起了头。
正是张议潮。
两人先前在节儿府中有过一面之缘,对彼此印象都挺深。
“两位施主聊,我去前面看一眼,防止不必要的人过来。”
悟心说完,便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屋子里只剩了张议潮和郭定边两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
“是你杀的尚守思?”
张议潮明知故问。
“是。”
郭定边回答也比较干脆,“严格意义上讲,是我和我的两位搭档。”
“为钱?为仇?”
“小了,我那两位搭档倒是和尚守思有些过节,可我没有。”
“郭某人虽为牙人,若仅仅是为了那点钱,以身犯险,属实不太值当。”
“只是雇主恰好提供了一个接近那厮的机会而已。”
“为河西苍生?”
“大了,尚守思领沙州以来,横征暴敛,杀虐无度,致使商路断绝,赤地千里,百姓苦不堪言。此人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死有余辜。”
“但杀了尚守思,还有论鲁扎,此人品性较尚守思有过之而无不及,残暴更甚,杀一人,救不了河西的百姓。”
张议潮捋了下自己的胡须,开始再次打量起了郭定边。
作为沙州地方豪族的领袖,他认识的豪杰如同过江之鲫。
很多人言之必称大义,但实际多半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或者碎银几两。
像郭定边这种的,少。
“不为钱仇,不为大义,那是为何啊?”
张议潮问。
“那是为了给使君您送上一份大礼。”
“哦?大礼?节儿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与他无冤无仇,何来大礼之说?”
张议潮很是好奇。
不过,郭定边并没有立刻对他解释,而是走到桌子边,开始低头翻阅起桌子上的佛经来。
这些佛经母本都来自于大昭寺,是先前龙兴寺的和尚们根据吐蕃朝廷的要求,一字一字抄录的,不过从桌子上的灰尘来看,也有日子没翻动了。
“吐蕃表面光鲜亮丽,却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历任赞普穷兵黩武,连年对外用兵,入不敷出。”
“上任赞普,倒霉蛋朗达玛被苯教怂恿着向佛门下手,想要宰肥羊,却在大昭寺前被僧人一箭射穿了脑袋。”
郭定边翻着佛经,感慨得像一个饱经沧桑的高僧。
“这是一个双输的结局,吐蕃内部大乱,论恐热自号国相,占据河陇,与尚婢婢互相攻杀。。。。。。。”
“吐蕃的佛门也是血流成河,僧人被杀的被杀,还俗的还俗。”
“沙州作为佛门圣地,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受到影响,一来是因为地处偏远,受波及较小。”
“二来,则是因为节儿尚守思是东道节度使尚绮心儿的人。”
“尚绮心儿倒是一心向佛,尚守思碍于他的面子,对沙州的佛门倒还是过得去。”
“论恐热一直对沙州虎视眈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你对吐蕃倒是挺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