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大膽帶著一包魚鯗,有馬鮫魚有黃花魚有鯧魚,曬的透著油光,腥味中帶著香味,都是漁家的好貨。
他三姨家裡三個孩子,兩個姑娘已經出嫁,還有一個兒子是大膽的表弟,一家人很熱情,讓他們住自家閨女以前的閨房。
大膽的三姨幫他們安置下,說道:「你們歇歇腳,我給你們準備晚飯去,干豆角燉魚鯗,味道頂香!」
「大斌,你來招待你表哥,跟你表哥多聊聊,再不好好念書考學讓你去你哥隊裡插隊去!」
大斌就是大膽的表弟,名叫溫斌,戴著眼鏡一副秀氣的樣子,一直在念書,家裡想讓他考大學。
母子兩人顯然理念有衝突,溫斌懶洋洋的說道:「媽你真是老封建,現在早就沒有插隊的了,知青都回城了。」
可能是縣城戶口也可能是念過書的緣故,他對大膽這個鄉下哥哥並沒有多少尊重,進來掏出一包煙散出來略得意的說道:「哥,別抽你的煙鍋了,抽我的。」
香菸是紅色軟包,上面有紅日初升、收割機勞作,寫著『豐收捲菸』四個字。
大膽聽出他語氣中的得意,便看了一眼商標說道:「最便宜的大豐收啊?連過濾嘴都沒有能有啥好抽的?沒勁,王老師,給他開開眼——順便也給我來一支,嘿嘿。」
王憶這次來縣城自然也是帶著香菸,他是給供銷公司供貨員準備的。
於是他順著大膽的話說道:「好,溫同志抽我的吧,我這個煙不錯。」
煙盒也是軟包,也是紅色。
華子。
溫斌拿到菸捲後愣住了。
大膽得意洋洋的說道:「老弟,怎麼樣,認識這煙嗎?帶過濾嘴的……」
「華子啊?」溫斌的驚嘆聲響起。
大膽更加得意:「識字就是好,能認貨!」
他滿意的看著手中香菸說道:「沒吃過這個煙吧?嘗嘗吧,都專供領導的大華子,讓你跟著我沾沾光。」
溫斌不理他。
他盯著菸捲仔細看了看,忽然興奮起來:「哥,你倆運氣好,今晚咱有好戲看,縣劇團有好戲!」
「什麼戲?」大膽摩挲著香菸問道。
溫斌沖他擠眉弄眼:「露腿的戲!」
大膽和王憶下意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老渋夶的樣子:
「露大腿?」
王憶頓時激動了。
要搞黃色?
搞快點搞快點。
溫斌說道:「怎麼可能,那是犯了流氓罪,露膝蓋這塊,膝蓋上面這裡然後再往下,往下這些露著。」
他比劃了一下子。
王憶頓時失望了,就是膝蓋上頭一巴掌處往下,這叫露腿?22年夏天去步行街隨便扔一塊磚頭砸到的姑娘露出來的也比這個多。
他這樣還不如回去看狗腿。
狗腿起碼可以上手。
於是他搖頭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大膽覺得好看。
可他是民兵隊長,有紀律有覺悟,王憶一表態他只能吞著口水說:「對,咱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看那熊東西做什麼?」
溫斌遺憾的嘆了口氣:「行吧,那你們沒有眼福了,她們穿著白色尼龍長襪,那腿可白可直可好看了。」
「尼龍長襪?這還有白色的?」大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看了眼王憶,又困難的說道:「那、那能看嗎?那東西不是資本主義小姐穿的嗎?看這熊東西是犯錯誤!」
王憶說道:「對,穿白色絲襪還露出來這就是資本主義作風,是應該受到批判的!」
「什麼時候能看?是不是要買票?大膽隊長你帶的錢夠嗎?咱趕緊去買票,去晚了是不是就買不上了?」
他抓起外套拔腿要走,大膽和溫斌表兄弟兩個一時沒反應過來:
「幹什麼去?」
「買什麼票?看大腿的票?不是資本主義作風要被批判嗎?」
王憶說道:「對啊,可是咱不看的話怎麼批判?領袖說過嘛,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沒有正確的調查也沒有發言權,走,咱們去調查一下子。」
大膽伸手指點了點他:「噢,有道理有道理,但門票多少錢一張?」
溫斌說道:「分前排座、中間座、後排座還有邊角座,最貴的一塊五一張,便宜的是一塊錢一張。」
「多少?!」大膽的嗓門一下子提起來了,「一塊五?一斤豬肉才一塊五!一斤麥子才兩角、一斤玉米才一角二分,一斤稻米才一角八分,它們一張票就要一塊五?」
溫斌說道:「就這樣也一票難求。」
大膽悻悻的想把煙塞進嘴裡,猶豫了一下又給夾在了耳朵上。
他問道:「一張票便宜的也一塊,咱三個人三塊,你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