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团练还没回来,或许消息还没来得及送到他那里。偌大一个灵堂里面,只有杜预领着几个杜团练的徒弟在照看。
吴解走过来,跟林麓山一样烧了些纸钱,然后就坐在杜预的身边呆。
“阿母去得早,阿爹又整天忙,我们兄妹从小就相依为命……”
杜预完全没了往日的威武和气派,神色憔悴,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又没有伤又没有病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纯阳真火烧掉的是三山道人的残魂,杜若的身躯和衣服并非邪祟之物,真火自然也不会烧毁它们。所以杜若的尸体从外表看来的确是一点伤都没有的。
吴解深深地叹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陪着杜预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累了一天一夜的杜预终于撑不住倒下睡去,只有他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呆。
以他的体魄,就算三五天不吃不睡也没关系,但他却觉得很累。
这疲累的感觉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心灵。
三天守灵的时间一晃即过,在杜若出殡的前一天,杜团练终于赶了回来。
看着女儿的尸体,往日里如同老虎一般凶猛的杜家大伯顿时苍老了,挺直的腰板也佝偻了许多,古铜色的面庞上也浮起了一层苍白的灰色,平素很凶狠的那对眼睛更是没了光彩。
他揪住杜预和吴解,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问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前天夜里,镇上的人不知道怎么的都睡熟了,阿解从山里采药回来,看到阿若坐在镇中的广场上呆。他走过去问个究竟,结果走到面前却现她一动不动,伸手一摸,整个人都已经冷了……”
“嗯,那天我白天跟她打架输了,一气之下就在山里练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镇上静得很奇怪,连狗叫声都没有。我看到阿若姐坐在那里,就去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在等我,要向我道歉……结果走到面前,却看她脸色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冰冷冷的没有半点热气。我急忙探她的鼻子,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呢?这孩子究竟中了什么邪呢?中邪就中邪吧,怎么就把命给送掉了呢!”
杜团练也知道女儿前段时间的情况不正常,却没料到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无论是他还是杜预都没有怀疑吴解,这反而让吴解自己更加难受。
可他还是要把这谎话编下去,毕竟他总不能跟别人说“杜若修仙失败,被三山道人夺舍,我杀了三山道人,她的肉身也就死了”
。
这事情太过离奇,鬼才信啊!若非亲眼所见,连吴解自己都不信!
四月初四那天凌晨,杜若出殡。
东楚国的风俗是过了午夜就出殡,太阳出山之前要下葬封土,这是因为他们相信死者的魂魄会跟着尸体一起行动,而魂魄怕阳光,所以要赶在日头出来之前下葬完成。
而且他们还习惯于在尸体下葬的时候尽量简朴,棺材里面不放任何陪葬,陪葬的东西等死后第七天再重埋在墓穴旁边。从鬼神的角度,是让葬的死者安歇几日;而从现实的角度,是希望盗墓贼不要去打扰死者的遗骸。
吴解参与了出殡的仪式,还作为死者的弟弟一起帮忙抬棺。
在月之下,他和杜若的师弟们一起扛着那口杜团练原本给自己准备的上好棺材,在勉强打起精神的杜预带领下,犹如一群幽灵似的默默前行,将杜若葬进镇子南边的宗墓。
这个镇子里最有活力的少女,从此将永远安息。
出殡回来之后,杜家父子就开始整理女儿的遗物,吴解和林麓山也来帮忙。
这两年杜团练和杜预都跟杜若相处得不够多,很多事情他们反而不如吴解和林麓山清楚,比方说……杜若床下那个箱子里面的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虽然形式简朴却厚重结实,匣子里面那块鲜红的古玉更是明净得犹如鲜血一般,让人一看就心神摇动,显然是罕见的上好宝玉。
“阿若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块玉的?”
杜团练一愣,将红玉交给儿子,“阿预啊,你在郡城的武学学过鉴宝,看看这玉究竟什么名堂。”
杜预接过红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眉头皱得紧紧的,又翻来覆去地仔细看,满脸不可思议。
“究竟怎么了?”
“阿爹,这玉……只怕比几间城里那家药铺都贵!”
“啥?!”
杜团练吓了一跳,“你说这一块玉,竟然比几间铺子更贵?你没看错吧!”
“不会错!这玉论质地仅次于当初我在武学见过的一块传世宝玉,那块玉是当年太祖立国的时候,西南蛮进贡的奇珍,据说一块玉可以抵得一个小城。这块玉比那块玉小一点,质地也稍稍差一点,但换上几个药铺应该没问题。”
杜团练惊得目瞪口呆,林麓山更是吓得连手上拿着的东西都掉了。
“这……这么珍贵的宝贝,阿若是怎么弄到的?”
杜团练呆呆地问。
一片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杜预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阿若就是因为这块玉送了命……”
这解释合情合理,一块价值惊人的宝玉,的确足以引来极其厉害的人物,害了杜若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