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涼也不例外,今日他穿著一襲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袍,夜風拂過,大袖上繡的金線暗紋隨風鼓動,俊逸非常,因病情一直遷延不愈,他膚色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含笑的丹鳳眼也顯得頹廢無神,整個人猶如沉浸在深潭下多年的枯枝爛葉,死氣沉沉的。
見他以拳抵唇輕咳,似是不適。丁若溪快步走到他跟前,將後背置於府門風口處,幫他擋著寒風,壓低嗓音道:「現在可覺得好些了?」
蘇慕涼見妻子這麼體貼,心頭動容,反握著她的手:「好多了,三娘來站這邊。」隨即騰出身側富足的位置,令丁若溪站在自己身側。
丁若溪正要過去,就在這時,道路盡頭忽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穿著精良的年輕兒郎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鎮南王和另一幅冷峻的面容猝然撞入眾人眼帘。
婆母笑灼顏開的去迎人,丁若溪低頭攙扶著蘇慕涼的胳膊,正要上前。
忽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直刺過來,她心弦一顫,不安的抬頭,便見被烏泱泱的年輕將士圍攏的人群里,穿著一身鎧甲的鎮南王已翻身下馬,緊跟鎮南王身後的年輕將軍,也順勢下馬,將馬鞭丟給身邊侍從,大步朝婆母方向走去。
此人她認得,是她夫君的孿生兄長,蘇會。
供以照明的火把半明半昧間,映亮了行走中男人冷銳的臉部輪廓,是和她夫君溫潤面容截然不同的剛毅,他向前邁的步子極大,不過瞬息便走到了婆母跟前,摘下腰間佩劍,恭敬的跪下行大禮:「母親。」
婆母望著蘇會的眼神有一瞬的複雜,但極快收斂,微笑著將兒子從地上扶起來:「我兒辛苦了。」說到最後尾音發顫,眼底隱有淚光,令在場所有人動容。
鎮南王適時出聲勸慰,婆母才止了哽咽聲。
蘇慕涼身為二弟,見人平安回返,心緒起伏,忙上前和鎮南王,哥哥蘇會打招呼。
丁若溪剛才被那莫名其妙的一眼驚的呼吸微亂,實想不通剛才是誰不懷好意盯看她,見狀忙收斂情緒,緩步上前對兩人行禮:「阿耶,長兄。」
丁若溪嫁進鎮南王府時,鎮南王和長兄蘇會便在外面打仗,說起來今日還是她第一次正式見公公,不免有些緊張,衣袖裡的手不自覺蜷縮了下。
鎮南王在燭光下仔細打量了會兒丁若溪,見她舉止有度,當著眾人的面沒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
待走到蘇會跟前,丁若溪已沒那麼緊張了,循禮朝蘇會深深一福,半晌沒聽到蘇會開口令她起身的意思,遲疑的抬頭:「長兄?」
下一瞬,猝然撞入男人望著她的如鷹犬般銳利的幽深眸子裡,一陣夜風拂過,火光搖曳,男人的眸子映入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仿佛平靜的湖面上赫然掀起滔天巨浪。
丁若溪不明所以,怔在原地。
再想不通這個她沒見過幾次面的長兄怎會對她顯出這麼大嫌惡來?
第2章
右手忽然被蘇慕涼握著,溫潤含笑的嗓音落在耳邊:「長兄多年不在家,看樣子是不認識三娘了,我幫你介紹下,這是我的長兄,蘇會,字西望,此次隨阿耶平倭寇有功,昨日被聖上封為幽州刺史,加使持節諸軍事。」
「弟妹。」
男人被蘇慕涼提醒,淡漠的開口令她起身,仿佛剛才眸底那一瞬間的厭惡是她的錯覺。
丁若溪忙收斂心神,循禮客氣回道:「長兄平寇有功,辛苦了。」
蘇會對她略一點頭,再沒別的話,跟在鎮南王和婆母往院內走。
鎮南王是習武之人,說話嗓門大,又一兩年沒在家,甫一見到對他噓寒問暖的婆母和府中的小輩,笑容爬滿眼角,和人寒暄聲里哈哈大笑:「戰場上雖刀劍無眼,可老夫征戰沙場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哎哎哎,好了好了,莫哭,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而這些尋常夫妻的私密話,落在身後眾多小輩和丫鬟耳中,竟無一人露出驚詫之色。
丁若溪原本以為鎮南王和她阿耶一樣,在外人面前謹慎持重,不好相處,萬沒想到鎮南王私底下竟這般溫和可親,來時路上的擔憂登時泄去了大半,她輕緩的吐出一口濁氣,跟著人群身後往院子裡走。
蘇慕涼繼續道:「長兄性子冷淡,話也很少,平日在府里的時候對誰都這樣,三娘不必介懷。」
「我知道。」丁若溪未及笄時,曾和蘇會接觸過幾回,在她印象里,蘇會不止「性子冷淡」,還倨傲的緊,很難令人親近,如今她嫁進了鎮南王府,以後免不了和蘇會打交道,也不願輕易得罪了人,遂唇角往上翹了翹,眼露淘氣的附在蘇慕涼耳邊:「若長兄和你性子一樣,你們兩個站在一起,我就要分不清你和他了。」
這話倒是實話,蘇慕涼和蘇會是雙生子,兩人無論長相,身高都分毫不差,只有氣質有些許不同,蘇慕涼性子偏溫潤一些,蘇會偏冷清那一掛,然而她不過說了一句緩解尷尬的玩笑話,蘇慕涼臉色卻忽然一白,握著她手的大掌倏然收緊。
丁若溪吃痛輕呼一聲,蘇慕涼忙鬆開她的手:「捏疼你了?」
「嗯。」丁若溪平日也經常這般和蘇慕涼打。從沒見他不悅,可今日他怎麼看起來不怎麼高興的樣子,她揉著被捏疼的手:「若你不喜歡我提長兄,以後我不開這種玩笑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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