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柏油树上,夏蝉聒噪,它们响奏了整个夏日却乐此不疲,依旧此起彼伏。烈日炎炎,半修半废的马路上少有行人,这是高二升高三暑假的最后一天。
除了蝉鸣,只有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方宬照例晨跑,戴着副耳机,耳机里是重金属摇滚乐,躁动的音乐和燥热的天气不谋而合。
但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方宬少有的“自我沉浸”
时间。司机将自己刚抽完的烟随意往窗外抛,星火触地瞬息,不咸不淡地说:“100元”
100元?又是哪个刚步入社会的小愣头青没遭遇社会毒打,不知道当地的蹲在火车站的黑车司机故意绕路多收钱的。方宬倒要看看在他心里已经判定为“钱多人傻”
的人长什么样子。
这位年轻人下车去后备箱拖出俩个沉重的箱子,一身平淡的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却依然衬出他白皙的皮肤,被骗了还要傻呵呵地对司机说“谢谢”
,标准理工男的黑框眼镜,不修边幅的发型,典型的有优质的外貌却不懂得打扮讨得女人欢心。
这与方宬截然相反,他堪称齐所有女生对男高幻想的代表,要是点进一中表白墙,能几乎被方晟有关的内容霸屏,甚至有男生因为他鲜活有力的肉体在表白墙装成女生大喊老公的。
年轻人拖着箱子来到小区的公示栏前,此时衬衫已经困住大部分热量在他胸前,他轻微气喘,抬手解开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又顺手抹去额头的汗水,防止豆大般的汗水模糊视线。
方宬并没有闲暇去再关注这位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打开微信的班级群就炸开了锅。说是班主任唐老师本打算带完这届高三去生二胎,结果意外怀孕了,接下来这个命运多舛的重点毕业班将由一位北大新毕业的老师教任数学并担任班主任。
先是学生不高兴了,唐老师与学生朝夕相处了两年,是一位松弛有度,教导有方的老师,对学生关系处理也恰到好处,是任何一个新来老师都无法取代的地位。
再者家长更不高兴,谁愿意把冲刺高考的孩子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就算是京北大学的他能比有资历的老师强?况且家长经常刷营销号时说警备大学数学教授维神的课没人听得懂,自己孩子要数学课听不懂不就毁了吗?
但方宬想的却是一个京北大学的就算没就考研出来也不会来他们这三线底层城市来当老师。
一个三线城市的普通学校有个京北大学老师是一件风光无限的事,如果学校冒风险让一个刚毕业的京北大学生带重点班并创下优良成绩,打出去的招牌也会响亮。学校渴望新鲜血液而不是一直依靠快要退休的太婆大爷,曾经的辉煌是他们创造的,但是将来只能由新老师来豁出峥嵘青春。
方宬是典型的偏科生,上数学课从来不听老师讲,喜欢自己钻研些竞赛题,就算高三没有人教数学也是接近150分,但英语却一窍不通,常年80分,也算是重点班的另类。
次日依旧艳阳高照,学校如期开学。
依旧是每周一的晨会,校长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地讲话,学生却在早晨朝阳的照射下昏昏欲睡,唯一能让高三1班期待的就是新班主任的到来。
一只手肘向方宬戳了下,只见张一航咧着嘴,贱兮兮地说:“不愧是北大的,连校长的晨会都不赶来,校长为了让他留下估计都要对他唯唯诺诺。”
方宬抖着脚,说出他一如既往符合他形象的话语,“没见过京北大学的,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有那么厉害。”
开完晨会学生一窝蜂地涌入教室,打了上课铃喧闹声也没有停止。过了十多分钟,依旧没有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突然有一位男生大喊:“方宬,你这次开学联考不是数学150吗?上去讲讲,让那个北大的老师知道自己技不如我们的方神!”
班上的男生们立刻沸腾起来,连声附和,吹着口哨催促方宬赶快上。
“方神!方神!”
方宬也没犹豫,在他站起来的瞬间,班上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些女生欲言又止,而男生全沉浸在欢乐中,把尊师重道抛掷脑后,只想着挑战权威是多么的紧张又刺激。
方宬握紧拳头放在嘴边,装模做样地咳嗽,学着老师讲话:“同学们哪道题有问题?”
张一航又开始犯贱,“老师我哪道都有问题。”
“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本应是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却突然死寂一片。电光火石间,方宬与门口的人对上了眼神,陌生又熟悉——是昨天那位被坑100元的呆瓜理工男。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啊,同学们现在数学课已经开始了吗?”
门口的人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液浸透了白衬衫,起伏的胸脯在浸湿的衬衫下若隐若现。他的样貌些许青涩,脸上的稚气仍未褪去,看起来比在座的高三学生还年轻。
“我们的新任数学老师还没有来,我正好是数学课代表,考虑到我们高三学生时间不容浪费,我就暂替老师讲解一些学生不会的题目。”
方宬笑眯眯地看着门口的人,笑容纯真无害,话语却招招致命。
“我我先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新任的数学老师,吴檞,左边一个木字旁,右边一个解释的解。”
吴檞滚动着喉结,面对如此刁难的学生,自己说起话来都有些不利索。
讲台底下的学生看老师难堪的样子知道做的过了头,眼神示意方宬给老师道个歉。
方宬一把拽过卷子,走到吴檞面前,吴檞抬头一片阴影压过他,高过吴檞半个头的方宬将卷子放在他眼前摇晃。
“你把最后一道导数的成为学区房。
包租婆也无需再种田,而是趾高气扬地收着别人房租,把每分水电费都算得死死的。
包租婆继续指着面前低头的人,操着一口乡下话说出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
“对不起,厨房我会自己出钱尽快修好,我是一中新来的老师真的很需要租在这里,真的很谢谢你。”
话音刚落,方宬就礼貌地给包租婆打招呼:“是陈阿姨吗?几个月不见你又年轻了。”
就算是楼道乌漆抹黑,方宬也知道包租婆面色不过和环境相互映衬的黝黑,皱纹在方宬夸完以后喜笑颜开地又多了几层。
“啊呀小方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真甜。”
刚刚还是泼妇现在一转态度变娇羞少女,包租婆心情大好,与方宬闲聊了几句生活琐事,方宬表示自己要回去早点休息。
包租婆态度大转后,打算先放过这个惹是生非的大学毕业生:“你给我赶快修好厨房,不然就滚去睡大街。”
刚还一副蛮横中年妇女的模样,现在却装作一朵娇羞的嫩花似的给方宬说再见,方宬也是副乖乖孩子的笑容与包租婆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