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根部落,位于唐古拉山脉霞舍日阿巴山的山脚下,这里是长江源头当曲河的源地,是长江最长的源头,支流多,流量大,源于唐古拉山脉东段海拔五千三百九十五米的山麓,在囊极巴陇接纳沱沱河之后称通天河。
这里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除了雪山以外还有沼泽这种湿润性生态环境,自然得到了藏民的青睐,德根部落便扎根于此,并且在这里长久地生存了下去。
罗昕拿着照相机,远远地给藏民们拍着他们放牧时候的照片。
作为一个纯正的理想主义者,28岁的罗欣在两个月前做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决定。
她要去西藏,去青藏高原,去世界屋脊。
这趟旅程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运送来藏人员的汽车抛锚,和长达1个半月的维修时间。
原本罗欣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但是她还是拿着一张手绘的地图摸索了过来,她相信这种游牧部落会为她展示一个最真实的西藏。
她没有选择用文字记录下来这些景象,对于她来说,干枯的文字即使编写得再华丽优美也匹配不上现实,就像当年的西藏,因为某些事情的生,让无数想进藏的人望而却步,她来这里的原因,其实也算不上原因,有时候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就可能会付诸行动。
她逐渐痴迷于这里的宁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有时候她也说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宁静了,她可以一天到晚坐在一块石头上什么都不做,只去看天边流转的云彩,和远处高耸巍峨的雪山,就像一尊雕像一样。
她仍然记得刚来这里的那天,部落里正在举行一场名为天葬的祭祀活动。
在转行做摄影师之前,她曾经是一名新闻工作者,纵使已经见过了各种场面的她,对于天葬,也是出现了少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天葬是一种传统丧葬方式——在人死后将尸体运到指定地点,让秃鹫(或其他鸟类、兽类等)吞食。
藏族天葬的理论核心是灵魂不灭和轮回往复: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是在异次空间的不同转化。
西藏人推崇天葬,其认为用“皮囊”
来喂食胡兀鹫,是最尊贵的布施,体现了大乘佛教波罗蜜的最高境界——舍身布施。
那天,罗欣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三具藏族老人的尸体被摆在一块东西朝向的天葬台上,尸体的脖子还被一条哈达系在了天葬台西侧的石柱上,而天葬台的另一边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刀具,这天葬台放在这里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上面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看上去阴气森森。
罗欣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祭祀,但是看样子这场祭祀并不简单,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她选择在石头后面尽力掩藏自己的身形,然后腾出一只手来举着摄像机进行拍摄。
这位德根部落的天葬师是一位身穿喇嘛服的僧人,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嘴里念诵《西藏渡亡经》,正在为三位逝者的灵魂进行度。
诵经完毕后,天葬师开始分离逝者的遗体。
他先是褪去了逝者的衣服,然后就按照固定的程序肢解尸体,与此同时,周围的山谷里突然飞出了大量的鹰鹫,这些高原猛禽已经等得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想要食肉饱腹。
罗欣的相机记录下了这震撼的场景。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山脉,头顶是伸手即可触及的苍天,天葬师在石台上分解着尸体,上百只鹰鹫在石台的上方盘旋,如果这张照片有名字,那么它一定是天葬二字。
近距离感受这种神秘的文化让罗欣的心跳加,也让她忘记了一件事情:天葬是不允许外族人观看的。
尸体周围的松柏被点燃,浓烟弥漫在天葬台周围,附近的鹰鹫越来越多,但是它们都在等候,此刻完全不必要担心,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等待的时间。
尸体分解完以后,鹰鹫们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齐齐落在天葬台上,开始吞食台上的血肉。
天葬师站在一边,低下头寻找趁手的石头。
鹰鹫们吃完肉以后并没有离开,都成群结队地站在原地,它们的眼睛仍然盯着天葬台,因为台子上巨大的人骨是它们无法吞咽的,这时,天葬师又站了出来。
他用手里的石头,把那些骨头砸碎,在砸头骨的时候,罗欣看到天葬师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挥起了手里的石头。
天葬的流程在鹰鹫散去以后算是告一段落了,天葬师站在台前,进行着最后的诵经度。
罗欣用颤抖的手摁了好几次快门,但是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她手一滑,把相机摔在了地上。
天葬师听到了声音扭头看了过来,他的目光与罗欣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只是一眼,天葬师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康洛达!”
天葬师大声地喊了一嗓子,罗欣心道完蛋,等她捡起相机左右一看才现,山头那边已经跑出了两个健壮的藏民,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
在那一瞬间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从石头后面站了出来,然后双手举过了头顶。
藏民对于她的投降姿势很满意,于是把她带回部落的时候也没有动粗,只是把她关在了一个牛棚里。
她的相机被没收了,这让她感到索然无味。牛棚里没有牛,除了一地的牛粪,就只剩下了角落里的干草。
她坐在干草上,等待着藏民对她的判决。
中午的时候,一个藏族妇女给她送过来几块糌粑,和一些茶水,她狼吞虎咽地吃了,等到下午快两点多的时候,一个穿着藏族袍子的男人才走进了牛棚。
“你从哪里来?”
男人的声音很沉稳,但是罗欣却看到了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只是对视了一眼,罗欣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藏民,但是她刚刚听到了男人用藏语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说明他也是藏民中的一份子。
“我叫罗欣,来自杭州,你呢?”
“张起灵。”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张起灵,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