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药。
疹子时起时褪,总也不见痊愈,沈宜秋却是乐得窝在院子里。
她上辈子严于律己,每日鸡鸣三遍便起,如今忽然尝到甜头,就如穷人乍富,变本加厉,睡得昏天黑地,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把上辈子缺的觉都补回来。
躺了几日,婢女们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沈七娘一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寒冬腊月也不例外,一年到头像根弦似的紧紧绷着,如今却像是脱胎换骨,从里到外透着股懒洋洋的松散,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
几个近身伺候的婢女,除了素娥以外,全都泛起了嘀咕。
下人们也有下人们的消息来源,很快就七拼八凑出了个“事实”
——老夫人本来要把沈七娘嫁进东宫,可惜她命薄,临到头忽然发病,结果让长房的“三木头”
捡了这个偏宜。
沈七娘一个孤女,入宫是没指望了,将来说亲也很难攀上什么高门。
那些心思活络又有门路的,便想方设法地另寻高枝,连她身边的大婢女青娥,也托了管事的门路,去了三娘子身边。
沈宜秋一概爽快地放行,丝毫没有为难他们。
她这辈子不入宫,也不指望嫁什么高门大族,那些心气高的留在她身边确实屈才了。
沈宜秋足足卧床半个月,身上的红疹总算是褪干净了,没再复发。
这半个月,贞顺院走了几个,又换了几个新面孔。
留下的都是与主人一般胸无大志的,倒是清净了不少。
身体痊愈了,沈老夫人那边自然立即得到了消息。
沈宜秋不好再躺着,只得起了个早,收拾起懒骨头,抖擞了精神,去青槐院给祖母请安。
沈宜秋往日总是最早去给祖母请安,今日却没有刻意赶早。
待她到得青槐院时,已有不少兄弟姊妹到了,其中就有不久前刚解了禁足的沈四娘。
这位四堂姊本打着取而代之的算盘,谁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但没占到偏宜,还被禁足了十多日。
她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见了沈宜秋非但不觉心虚愧疚,反而幸灾乐祸:“七妹总算痊愈了?可惜错过了皇后娘娘的寻芳宴,连阿姊都替你抱憾。”
沈宜秋平日对这堂姊多有忍让,如今却是懒得维持面子情,淡淡道:“有劳阿姊挂心,都过去十天半个月了,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事,难为你还惦记着。”
堂中众人隔岸观火,不由窃笑,沈四娘仗着父亲是从五品,在家中嚣张惯了,许多人都乐得看她吃瘪。
沈四娘未曾料到堂妹会这么明火执仗地怼回来,一下子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想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沈八娘到了。
她和沈四娘不见得多亲密无间,但是在对付沈宜秋时,两人绝对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沈八娘扫了一眼沈宜秋,只见她一身水红色的夏布衫子,圆髻上没有钗钿,只簪了一朵半开的浅红茶花,却衬得她细瓷般的肌肤莹白透亮,不见半点瑕疵,翦水双瞳更是神采飞扬。
最可气的是,她脸上丝毫不见病容,更没有留下瘢痕。
无纹无绣的寻常布衣穿在她身上,竟将满堂的绫罗绸缎比得失了色。
沈八娘自然不愿承认堂姊美貌,只觉那张脸越发扎眼。
她微微眯了眯眼,心生一计。
她走到沈三娘身边,亲昵地挽住堂姊的胳膊,往她身上打量了两眼:“三姊,你这身衣裳花样真新巧,可是皇后娘娘赏的料子?”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堂中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都停下各自的谈话,望向沈三娘。
沈宜秋看了三姊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绯色对鹿纹织锦半臂,一看便是川蜀的贡品,确实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臣僚家眷去宫中赴宴,得些赏赐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沈三娘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低着头抚弄着衣摆,支支吾吾半天,方才点点头:“承蒙皇后娘娘青眼,得了这些赏赐……”
说罢又摸了摸发髻上的钿头钗。
沈四娘这时已回过神来,留意到她的动作,眼里满是嘲讽,嘴上却道:“这对金钗莫非也是皇后赏的么?可否借妹妹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