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显没将这种小孩放在眼里,二话不说押了南山就走。南山扫了铺子里众人一眼,未做反抗,一言不地由着金吾士卒将自己押走。
小十六娘一时间急死了,她跑出铺外大声嚷嚷道:“我姊姊是大好人!为何要抓我姊姊?!”
可金吾卫走得比谁都快,十六娘哪里喊得住。她着急嚷了半天,也只有旁边铺子里的人探出头来瞅瞅她,大多是事不关己的状态。
金吾卫抓人这等事不算稀奇,这些年莫名其妙被抓进去的人多了去。往往只要内卫告了密,或是有人举报,便很有可能被抓。故而人们对街上这位喊冤的可怜小姑娘最多也是施以一点同情,没人会多事伸援手。
小十六娘很早前便听阿爷说过人世冷漠,今日则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她不再喊了,傻呆呆站着,被烈日晒得有些懵。偶有马匹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差点点就撞到,小丫头却一直望着街尽头,好像她南山姊姊很快就会折回来。
徐妙文有些看不下去,扭了头朝外喊道:“那小孩,快回来!”
小十六娘没听见他喊,徐妙文于是霍地站起来,走到外面将小十六娘拦腰抱回来,将她往矮几前一放,道:“你到底是谁家孩子?南媒官真的是你姊姊吗?”
小十六娘回过神来,冷酷地看着徐妙文,不说话。
徐妙文简直怕了她这眼神,忙好言解释:“我没恶意,也并非好奇。只是你一个小孩子,跟着南媒官出来,这会儿她又被抓走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去呢?”
小十六娘认路的本领很差,立刻服了软,看看徐妙文,又小心地瞥了瞥事不关己的沈凤,道:“不送我也没有关系的……我可以问路问回去……”
沈凤喝完乌梅饮起了身:“是时候回衙门了。”
裴良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徐妙文急忙忙嚷道:“台主不管这个小丫头了吗?”
沈凤疑惑地蹙蹙眉:“为何要管她?她和我有关系吗?”
徐妙文差点脱口而出“这是你家女儿你不管谁管”
,不过他还是很理智地说:“显见这个小丫头是冲着台主来的,跟南媒官到这里大概是为了看看台主?所以台主还是行行好将她送回去算了。”
“没空。”
沈凤冷冷地说。
徐妙文暗哼一声,转头就告辞,索性不管这档子事了,沈凤还能真将小丫头丢在这铺子里?
可他全没料到,沈凤也是立刻就走,管也不管小十六娘。徐妙文走在路上回头瞅瞅,略有些不忍心,正要折回去时,没想到沈凤却先行返回了铺子。
沈凤居高临下看看小奶娃:“你是谁家府上的?”
小丫头仰头瞅瞅他,说:“我是、是太师府上的。”
“袁太师?”
裴良春反问了她一句。
小丫头点点头。
都知道袁太师与沈凤不和,这下看来完了,小十六娘大概只能在这地方坐着等天黑了。可没想到沈凤竟说:“先带你去衙门,过会儿让人送你回太师府,可好?”
虽然说话是一贯的冷酷,却到底也有些管了闲事的淡淡温情。
小十六娘于是站起来,跟在两个穿公服的大人后面往衙门里去。穿过景风门,路过左藏外库院、少府监、礼部南院、吏部选院……还要继续往前。小丫头两条短腿迈得飞快,出了一额头的汗,累得气喘吁吁,前面两个大人却丝毫没有要拉她一把的意思。
直到往南拐进承天门街,路过右领军卫,看到了宗正寺,再往前走才到了地势险要风水差极的御史台。
小丫头在门口站定,被御史台一贯的冷脸和肃杀之气微微镇住。路过办事的御史台供奉凉凉扫她一眼,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小十六娘好像有一点点紧张,看沈凤进了门往公房去,连忙就要往里跟,却被裴良春给拦了下来。
裴良春难得温言道:“台主的公房不是随意进的,你在那边公房等好吗?”
小十六娘警觉地看看他,点点头。裴良春于是带着小丫头进了西侧公房,这时公房都卷了帘子,有凉风吹进来,还算是宜人。几位小官正坐在高足案后办公,见来了个小孩子,一个个无动于衷,继续干活。虽然表面上都是一副“好奇心丧尽”
的模样,但内心都快嘀咕疯了。
“是台主家女儿吧!”
、“没错吧一定是台主家的私生女”
、“长得太像了!”
、“天呢台主是带私生女来工作了吗?”
、“台主居然也有过女人……连女儿都有了……”
如果御史台公房允许嚼舌根的话,此时将是一场疯狂的讨论会。
可一阵肃杀凉风吹进来,除了可以听到外面檐角下悬着的铃铎声音,便只剩了翻动纸页和书写声,公房内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十六娘很想找个人问问事,对于司法,她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在她的概念里,就算是朝廷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人,若什么名目都没有,是不是可以找人将姊姊救出来呢?她安静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周围的台官们内心却又是一阵狂嘀咕。
“台主家女儿好乖!”
、“这样可爱乖巧怎么可能是台主生出来的?”
、“天呢眼神和台主有点点像,酷酷的。”
、“头软软的好想揉一揉”
、“眼睛真好看!”
诸如此类。
御史台官们就这样度过了极没有效率的一个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时分,一群人有秩序地往公厨去,还忍不住回头瞅瞅仍待在公房内的小十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