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的头牌,不是那个叫灵环的姑娘么?”
徐娘扶着桌沿的手猛然一抖。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杨从易先前来过春满楼,还点过灵环弹琴,自然知道原本的头牌是谁。
柳青穆在一旁瞧得清楚,他心下一沉,缓慢把咬了一口的枣圈送进口中,双眼却盯得很紧。
“灵环,呃。。。。。。她被人,被人赎走了,”
徐娘一边不断地翻动着牌子簿,支吾道,“月儿是新接任的——杨公子你看,玲珑这姑娘怎么样?年方十七,相貌清秀,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杨从易丝毫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心思很快被徐娘一句话勾了去,“玲珑?长得还不。。。。。。”
忽然,一阵茶盏倾倒声打断了二人。徐娘正神经紧绷着,忽然被猝不及防的瓷器声吓得头皮发麻。
她转头看向柳青穆,见对方正把翻倒在桌上的空杯扶正,朝自己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手拙了。”
徐娘勉强笑笑,“没事的柳公子。”
柳青穆把茶杯重新摆回茶碟上,不经意问,“对了,方才听徐娘说春满楼原先的头牌——灵环被赎走了,小生实在是很好奇,洛阳城里到底是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把店内的金字招牌娶入门?”
纳一个风尘女子,那叫福气?这话说得太好听,让人分不出是正话还是反话。
徐娘没立即答话,顿了顿,反问道:“柳公子认识灵环
?”
“不认识啊,”
柳青穆干脆道,无害地笑了笑,“就是杨弟不久前与我说过,我心中好奇。本来想着今日来一见,如今看来恐怕是没戏了。”
杨从易听罢此言,猛地在徐娘看不见的地方诧异地瞪大了眼。
他什么时候跟柳青穆说过灵环的事?
他每日流转在胭脂粉黛之间,倘若今日不是徐娘徒然提起,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灵环这茬!
正纳闷间,柳青穆忽然不急不缓地递给他一个眼神。杨从易一怔,随即心领神会,附和地应了下去,“对,之前灵环的琴曲简直如高山流水,余音缭绕,我心有所感,所以和柳兄谈及过此事。”
徐娘声音有些紧绷,“所以,二位公子今日是特地为灵环而来?”
杨从易正要说话,柳青穆却先一步打断他,“倒不是,若是能见着自然是最好,但如今灵环从良,离了风尘,见不着也就罢了。”
徐娘道:“让二位公子失望了。”
随即堪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徐娘言重了,失望倒谈不上,就是。。。。。。”
柳青穆停顿一下,把杯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下垂的眼眸中露出几分氤氲,“就是小生痛心疾首,到底是谁家拥有如此的艳福和财力,能把此等才女娶走,空留我等无数洛阳男子遗憾。”
杨从易一听这话,眉毛忍不住直跳。喉中千言万语翻滚,几乎要拍桌而起。
洛阳男子会不会遗
憾他不清楚,但他柳青穆绝对不会,这人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却是不折不扣地在和徐娘扯谎。
原因很直白。因为在杨从易看来,相较于他这个蜂蝶随香的翩翩少年郎,柳青穆这人简直六根清静、超然世外,清心寡欲到了极致。
在他们认识的近十年岁月里,无论是在蓟城国子监,亦或者科举之途上,杨从易姑且能称得为柳青穆的挚友,平日无事之时却从来没见他主动迈进过花街柳巷。
勉强有几次,还是自己强死赖活拖他进去的。可这人进了青楼啥“正经事”
也不碰,点了姑娘,却光和人家对诗和令,似乎要将青楼变成第一个女子太学才满意。
因此杨从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一度怀疑柳青穆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偷了僧人的度牒,跑到山上盘菩提去了。
现如今,杨从易一点也不清楚柳青穆究竟要演哪一出,怕自己失口乱言,便只顾低下头一个劲喝水。喝了半天,忽觉头晕眼花,才发觉自己喝的是适才端上桌的桂花酿。
柳青穆话音落地后,徐娘却好久不曾言语,似有纠结。
最后,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恐怕是觉得这二位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终于松了话口,道:“魏家。我们灵环嫁给了魏家老爷,魏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