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帷帽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到最后,她也终究是没有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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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娘亲和元香姨娘往后的事宜大概还得依靠这二位爷,她骂不得打不过,住在杨宅里,也实在干不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礼事。
故虽有种被软禁的郁闷,魏禾最终还是选择自我宽慰。
她决定傍晚去佛堂跟段老太一起诵经敲木鱼,把对柳青穆的不满都献给佛祖。
人消解不了的仇怨,那就让神来解决。魏禾在星夜中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声响之大,把一旁虔诚的段老太吓得高香都险些没握稳。
这木鱼敲敲停停整整两天两夜,敲到心平气和的段老太都有些精神衰弱,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时,魏禾终于浪子回头,还给了佛祖一片耳根清净,自己拿着斧头,跑上杨宅的后山砍柴去了。
她是在第三日的清晨入了山。
这时候的山匪大概还在睡梦里,她在山林里也不必时时提着一颗心、一步三回头。
沿着三年前自己常踏足的那条山路一直往上走,一路上雾气浓重,林鸟孤鸣。
这座山水木清华,土壤肥沃,小小的一条山路多年没有落荒,可见这几年的洛阳百姓会经常来往此地。魏禾一边走,一边用斧头拨开面前挡道的藤蔓。
山道湿滑,路两旁长满了杂草和紫红色的野果子,周遭的景色历历在目,恍若往昔。
行至半山腰,魏禾叉着腰抬头扫视一圈,
看准了一颗两丈高的桦木。
她摩拳擦掌,扎好马步,握着斧头正欲劈下去,耳畔忽然听见一丝异响。
手中的斧头就这样生生顿在半空。
魏禾不敢再动弹,屏气凝神地侧耳听了好一会,却发觉周围忽然静得可怕,甚至连鸟叫声也随着那声异响,一同堙灭了踪迹。
山匪?还是早间来山里砍柴的樵夫?
她的眼睛半眯起来,缓慢地将手中的斧头置于身侧,渐渐握紧了斧柄。
要是换在三年前,荒无人烟的山林里遇上这番情况,她大有可能不假思索地转头就走,但最近她心中郁结,就差一个发泄口,这时怕是前方有豺狼虎豹也想去碰碰。
魏禾脑袋一热,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没入膝盖的杂草丛中,往声响来源处轻手轻脚地走了去。
她身形娇小,脚步轻盈,步伐放得极慢,麻线鞋踩在落叶上,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露水逐渐将她的裤脚打湿,半湿不干地黏在小腿上。
可还没等她拨开雨雾见月明,看清楚面前景象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但万分熟悉的人声。
“目视前方,俯身弓步走——你盯着自己的靴子做什么?”
魏禾的脚步霎时顿在了原地,这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又像蒸汽般地飘散了去,再不见踪影。
定然是听岔了。
魏禾怔怔地在心里想,不然她怎么可能听见碧菱这般语气的说话声。
脑子里被这声音搅乱成一
锅杂粮粥,各式各样的想法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纷杂交错地落回了肚子里。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大踏步往前走去。
林间的一片空地上,二人直直朝魏禾处看来,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凌冽。可等看清楚来人后,眸中的情绪又由不可思议变成了心虚。
魏禾一动不动地站在落满枯叶的空地上,好半天,她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碧菱,杨从易,你们在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