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跟李湛吵过架之后,他一纸诏书,直接让迟迟禁了足。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绪起伏不定,还是因为那晚上那一跪,迟迟病了,高烧不退,一直在说胡话。李湛中途也来看过她,不过他又担心是迟迟跟琉璃想出来的苦肉计,硬是没有解除禁令,太医依然还在召,不过都小心地避开了纪无咎。他既然有意要让迟迟跟纪无咎断绝往来,那这种时候,都不应该再让他知道。
事实上纪无咎也的确不知道迟迟生病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师哥吉祥的一封信给叫出了皇宫。吉祥之前跟着李岩,后来李岩生了反心,被处置了,他跑得快,没有抓到他。如今在京郊置了宅子,买了一堆奴仆,当起了自己的逍遥员外。
纪无咎师兄弟几个,长相都不俗。似乎看脸选人已经成了他们师门选徒弟的一个准则。吉祥在京郊隐姓埋名,不是熟人,还真的想不到他会在这里。
大宅掩映在一片竹林后面,相当幽静,从外面看上去,跟普通富贵人家的宅邸没有什么不同,等到他们被小童引进去才发现,这地方的确跟普通人家没有不同。吉祥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逍遥翁,那就肯定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露出破绽,虽说皇帝太忙,不会注意到他一个太监,但天子脚下,谨慎总归是没错的。
纪无咎和春寿被小童引进了大厅,吉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小跑着迎上去,“哎哟,贵客啊贵客。我还以为师弟你不会来了呢。”
纪无咎淡漠地笑了笑,说道,“师哥相邀,怎会不来。”
说着便随着吉祥的牵引,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刚刚坐下,便有一位身穿粉衣的女子过来给纪无咎和春寿倒上了茶。那女子一副嫁了人的打扮,但看穿着,既不是府中的丫鬟也不是嬷嬷,纪无咎知道吉祥不会贸贸然地把一个人带出来给他看,一想便明白了。浅笑着放下茶碗,说道,“还多些嫂夫人了。”
吉祥拉起那个女子,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大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一面捏着那女子的手,一面吩咐她,“来,给我师弟见礼。”
那女子听话地走过来,在纪无咎面前道了一个万福。纪无咎朝她抬了抬手,“嫂夫人客气了。”
他转头看向吉祥,“师哥成亲也不早说,我也没能带礼过来,就这么空手上门,真是不好意思。”
吉祥笑了笑,朝那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偏过头来对纪无咎说道,“你这就客气了。我们师兄弟两个,哪用去拘那些俗礼?况且,”
他笑了笑,“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不过是我新得的一个姬妾,哪里算得上什么嫂子?既然连正经夫人都不是,又说什么送礼。”
看他那副自得的模样,想来这样的姬妾在他府中还有不少。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纪无咎,说道,“我们这些人嘛,既然不是天生的太监,那就不用永远守着那样一条清规戒律。”
历朝历代的太监,成亲结婚,甚至有孩子的不在少数。他们在宫里当差,却在宫外置办家产,娶妻生子,有些子孙根没有去尽的,还真的生下亲生儿子来。就是没有亲生儿子的,也要从同族当中过继过几个过来,养在膝下,当成自己的儿子。
吉祥说的这些纪无咎都明白,然而他听见了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笑着抿了一口茶,听他继续说道,“如今我逃了一条命,宫里是回不去了,反正回去也是给人当奴才,还不如拿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自己买了土地当个富家翁。虽然是比不上以前跟在大人物身边呼风唤雨,然而能够养几房姬妾带几个孩子享享天伦,不也是以前想也不能想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纪无咎,说道,“说起来,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要不要让师哥我在宫外为你寻一处宅子,给你也置办几个贴心的人?”
纪无咎一惊,手也忍不住一抖,他连忙镇定住,抬眼看向吉祥,“师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我在皇帝身边,哪里还有机会和时间出宫来?就连今天,都还是找了借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