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反驳,却偏偏一个也说不出口,只好默默地低下头,任由那温暖的感觉一点一点从手上传到心里。第二日午后,江自修腋下夹着一个锦缎长匣,领着丹青进了&ldo;文一阁&rdo;。昨日那伙计认出了他们,直接把二人引到后堂雅室,奉上香茗,然后请来了掌柜刘子昭和曹大供奉。刘子昭双手接过匣子,取出里头的卷轴,在书案上展开。旁边曹供奉轻轻&ldo;呀&rdo;了一声,凑近了仔细端详。画面上两枝盛开的红莲,妖娆艳丽,周围的莲叶柔韧舒展,青翠欲滴。整张画一打开,看的人就情不自禁被吸引了进去。丹青忍不住挪挪脚,想要多看几眼。刘子昭与曹供奉二人先把画的正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弯下腰审视纸张纹路和四边镶嵌的隔界,然后轻轻把画翻过来,看覆背的裱纸,最后刘子昭拎着天杆上的铜鼻,把画对着窗户举起来,曹供奉站在前边透过阳光扫视了一番。两人对望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刘子昭把画放下,曹供奉又在天杆地杆两端敲了敲,这才直起身子。&ldo;恭喜江爷,这幅&lso;别样红&rso;应是吴青莲的真迹。&rdo;刘子昭语气笃定,把画小心翼翼的收进匣子里。江自修喜上眉梢,赶忙把匣子接过来,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道:&ldo;多谢多谢。不知酬金几何?&rdo;刘子昭道:&ldo;不忙,酬金的事好说。呃……不知江爷可否有意出让此画?&rdo;&ldo;实在不好意思,只因家中一个长辈生辰将近,特特借来此地上货的机会寻一幅好画作为贺寿之礼。过两日就要北返,这画是无论如何不能出让的。&rdo;丹青站在一旁,看江自修唱做俱佳,大觉有趣,眨巴两下眼睛,乖乖的不做声。&ldo;这样呵……要说贺寿之礼,本店倒有几幅合适的画,也算拿得出手,比方李松年的&lso;三星聚福&rso;,穆连山的&lso;桃李争春&rso;,就是本朝樊伯诚的工笔重彩&lso;麻姑献寿&rso;,也一点不比这&lso;别样红&rso;掉价啊。&rdo;江自修露出戒备的神色:&ldo;大掌柜,江某只是生意人,这些字啊画的是不懂的,不过我这位长辈可是行家。我打听过了,彤城最有名的就是&lso;别样红&rso;,拿这个送人再不会错的。品鉴的酬金你只管说来,江某可不是小气人。&rdo;说罢皱着眉站起身来。刘子昭连连打躬作揖:&ldo;江爷勿恼,请宽坐,宽坐。&rdo;搓搓手,面露难色:&ldo;实不相瞒,有人托我们寻访一幅&lso;别样红&rso;已久,彤城虽说是吴青莲故里,可他的画前些年差不多都流到北方去了,偏偏这位主顾是小店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所以看到江爷此画才会失态。&rdo;江自修重又坐下:&ldo;什么人这么神气,难道他还能强抢豪夺不成?&rdo;&ldo;唉……是彤城太守大人。&rdo;&ldo;啊?&rdo;&ldo;江爷打北方来,自然知道京里不少达官贵人们好这口。太守大人大概是想寻一幅……小店在彤城翻了个个也没找着,要不怎么说江爷是有缘人呢?&rdo;听到事情牵涉到太守大人,江自修的神色也凝重起来:&ldo;说起来,我得着这幅画,确实有些机缘。冬至那天格外冷,傍晚我到了彤城外的石潭铺,估摸着进不了城了,就找了个废弃的祠堂借宿,顺手救了里边一个快要冻死的小乞丐。他临走的时候,就把这幅画给了我。&rdo;&ldo;江爷想必不知道,吴青莲最后隐居的地方,就是石潭。&rdo;江自修点点头:&ldo;原来如此。那小乞丐只怕和吴青莲有些渊源。&rdo;刘子昭看着江自修,万分诚恳地说道:&ldo;江爷想必也不知道,吴青莲生前虽然风光,身后却甚是凄凉。&rdo;&ldo;哦?还有这事?&rdo;&ldo;吴青莲两朝为官,顺风顺水。虽然当时也有人明讥暗讽,其实富贵逼人,谁不羡慕,要不他的画怎么在官场上这么走俏?不知为何,他却一生没有子嗣,在朝多年,也不曾提携亲戚族人,只把一个身边的长随收作了义子。回乡没过几年他就死了,几个本族的侄子瓜分了财产,卖掉了他的画,把他的义子干脆赶出了门。&rdo;&ldo;怎么这样……&rdo;&ldo;这些事,外地人哪里知道。江爷,您是实在人,我也跟您说句实在话‐‐&rdo;刘子昭放低了声音,&ldo;这&lso;别样红&rso;不见得是什么吉利的物事。他们朝堂之人有皇上保佑,自然不怕,您想拿这个给老人贺寿,恐怕不太妥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