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位侯夫人在各自侍女的搀扶下起身离开时,刘陵终于身形不稳的站了起来。陈娇使了眼色,一名小侍女上去搀了她一把,刘陵就着这侍女的搀扶走在了所有侯夫人的身后。
“陵翁主,留步。”
陈娇的声音忽然在刘陵的身后响起。
众位夫人也立刻停下脚步将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刘陵的身上。
刘陵缓慢回头,看到的是四名宦官抬上的一只大木箱,木箱打开后露出的竟是自己父王当日送给刘彻的那座“金屋”
。
“陵翁主,这是淮南王送给本宫的新婚之礼,本宫也是昨日查看礼单时才发现这座鎏金金屋宫灯。”
陈娇端正的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看着“金屋”
的眼睛充满了冷漠,平直语气里却加重了“鎏金”
二字的读音。
陈娇的眉心微微锁起,带着一丝烦躁继续冷淡的说:“本宫不知道淮南王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想让天子用这座一点点黄金的假金屋来贮娇吗?他这是在嘲讽天子的诚意还是在鄙夷本宫的存在?本宫很想让陵翁主代为问清,让淮南王给个说法。”
如果说前面的陈娇用来整刘陵的都还是小借口小手段,那么这句话一出事情可就严重了。
刘陵扑通一声跪下急切的辩解道:“父王绝不是这个用意,请陛下和娘娘明鉴!”
“是什么用意本宫不知道,本宫只想让陵翁主问问淮南王,呵,鎏金,我大汉长乐未央难道连做金屋灯盏都做不起吗,须得要他藐视汉庭抬一座假金屋来羞辱大汉皇家吗?!”
陈娇冷视刘陵,语气严厉,连那些将要下楼的侯夫人都不敢多话,小心的跪在了一旁。
“娘娘息怒。”
刘陵匍匐在地,姿态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她真的没办法了,陈娇最后这些话一出口便卡断了她所有报复的方式,就算她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再受宠爱也不敢将今日被整之事哭诉半句,因为陈娇给她和整个淮南国扣的帽子都太大了:身为诸侯王,藐视天子和皇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心生反意!而她那道貌岸然的父王和志大才疏的哥哥又的确有不臣之心,万一让刘彻和太皇太后查起来难免会查到端倪,到时候淮南王一系所有的人都不免一死,她冒不起这个险。
若不是陈娇对淮南王的反意心知肚明这一招是拿拧不住刘陵的,可惜淮南王身不正,刘陵也就永远没办法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冤屈去太皇太后面前争口气。现在陈娇就是欺负她了,可是欺负了又怎样,她敢告状吗?就算事情传扬出去她也只能把不是往自己身上揽,只会让她更难看。
“陵翁主是陛下的至亲堂妹,本宫本不该难为你,但是‘金屋藏娇’的典故现在大汉无人不知,天子和本宫都丢不起这个人,陵翁主还是尽快请淮南王给汉宫一个说法,免得夜长梦多让有心人说出更难听的来。”
陈娇态度很明确,让刘陵带着这座假“金屋”
马上滚蛋,回淮南国让淮南王写一封请罪奏表,再造一座真正的黄金屋来表达诚意。
“阿陵明白了,阿陵回去就会收拾细软回淮南国请父王向陛下谢罪,为娘娘正名。”
刘陵缓缓的磕头,声音里是绝望和疲惫。
陈娇唇角一勾微微颔首:“那陵翁主就早些启程吧,来人,送陵翁主和夫人们。”
刘陵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在那些夫人鄙夷不屑和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走出的画舫,她只觉得做了一场梦,一场比任何噩梦都更可怕的白日梦。
一场“好戏”
散尽后陈娇终于有了不错的心情,她吃了些点心神态闲适的靠在曲木扶手上打量着那座鎏金金屋灯台。
这么一座半人多高的大灯台,黄金恐怕要几千金才能完成,时下位列九卿名满大汉的廷尉郅都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十四金,淮南王啊淮南王,这一作灯台下来恐怕要破费不少呢。
陈娇想着就觉得十分有趣,她知道淮南王不在乎这点黄金,可是他自以为文武全才送了一样最好的新婚礼物给天子,谁知道反倒成为藐视汉宫的证据了呢。
呵呵,真是只要想罗列罪名什么人都脱不掉干系。
陈娇想到这一点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前世她确实请过巫女楚服做法,她想令刘彻回心转意可是她却绝对没有诅咒天子,更不会用那些木头小人诅咒那个卑贱的歌女,卫子夫这些人她固然讨厌可还看不到眼里去。
她的获罪不过是刘彻的意志,是刘彻厌倦了她无休止的哭闹跋扈,她没有子嗣傍身就没有朝中真正支持的世家势力,那些大厦将倾的窦家外戚只能是她的催命符。那个时候只要刘彻想废掉她无论什么罪名她都无法逃脱,和她如今耍来安在淮南王身上的罪名又有什么不同呢。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智”
还真是讽刺。
陈娇自嘲的笑着摇摇头,红唇微启问大寒道:“那日在平阳公主府我让你看那些歌女舞娘的花名册,你可看到了卫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