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宁很快调整好仪态,放下杯盏,碎发遮住她的神情,若无其事地开口,“是吗?自打上次西园一别,算起来也有两月未见过父皇了。”
没有人知道案几地下,她的手紧紧握住一角,将那一小片握出褶皱。两个月了,她终于可以把自己遭受的,统统还回去。
杜淼点点头,执箸夹起一块烤鹧鸪肉,入口片刻便蹙眉道,“今日这肉烤得老了些,莫不是后厨的人舌头钝了,连这都尝不出来,还是他们觉得哀家老了,尝不出味儿了?”
苏嬷嬷立即躬身道,“是婢的错,没盯紧后厨,婢这就给您撤下来。”
随即便将杜淼面前的鹧鸪肉撤了下来。
李永宁暗暗撇撇嘴,杜淼这嘴是真的刁,对食材火候的要求极其严苛,半点都不随意。
杜淼放下筷子,对着李永宁不悦道,“你父皇将归,你也当去请安,后日便不用来主殿了。”
她顿了顿,道,“这里是哀家的地盘,苏嬷嬷也不是什么外人,有些话可能不能说,但哀家也不怕说。”
“哀家虽然老了,但眼睛还没瞎,耳朵还没聋,你在西园发生了什么,哀家早就知道了。连万年那种蠢的都斗不过,竟还白白挨了顿打,若这事儿放在二十年前哀家身上,岂能容得她在这儿蹦跶。”
杜淼饮了口浆酪,又续上方才的话,“且不说你到底有没有与外男私会,就算是见了,那也当是两个人的事,缘何
只罚你一个?说到底,还不是袁家势大,皇帝不想把事儿给闹大,才严禁此事传扬,难不成你还真当他是为了保全你的好名声?”
杜淼嗤笑一声,放下手上杯盏,“你现在在我云台宫,哀家就是见不得云台宫内有人被欺负,这才出口提醒你一句,早点想想怎么报复回去吧,若你朽木不可雕,被人咬了也不敢还手,哀家也懒得管。”
李永宁脸上表情一僵,完全没想到杜淼竟会劝她去报复万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皇祖母,我……”
还没等她说完,杜淼就不耐烦地打断,“罢了,报仇一事急不得,哀家劝你还是小心筹谋。且让他们再逍遥几日,不急于一时。”
李永宁敛下心底的震撼,沉默不语,只是小口小口地饮着浆酪。
杜淼见她沉默,还以为她是露了怯,有些不满道,“胆子这么小,可没法子在这宫里待得长久。以为别人会因为你没还手而就此罢休?那你可想错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只靠躲呀,是躲不过去的。”
李永宁缄默片刻,忽然开口,“皇祖母为永宁考虑,永宁感激不尽。”
她抬头,直视杜淼,一字一句道,
“永宁在同班琯主傅对弈之时,她曾说过一句话,‘静势待发,出其不意,一子亦可定乾坤。’永宁深以为然。她说弈道如治道,亦教永宁如何在这深宫自处。”
杜淼愣了愣,与李永宁
对视间,她竟然有些看不清面前这个瘦弱的孙女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她原先只当李永宁是个包子性格,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看不惯才出言相劝。现下忽然觉得这个孙女,或许远非池中之物。
杜淼顿了顿,忽然笑道,“你倒是找了个好师傅。”
这宫中,怕是会热闹许多。
李永宁垂首,微笑道,“班主傅才高,永宁愚钝,不过只学到三四分其中精髓罢了。”
她如何不知杜淼心中所想,杜淼自己就不是善茬,若是她此时表现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更不会得她青睐,她或许真的会只将她视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那她在这宫中便少了一大助力。
虽说姜曳曾经承诺过会保她平安,但他毕竟是外臣,手能不能伸得这么长还是个未知数,她也不清楚他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