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悲剧故事。
“念”
的主人名叫罗敷,是乡间一个小世家之后。世家也分大小,罗敷祖上是阴阳家,也出过名人,后来逐渐没落,传到罗敷父亲罗隐这一辈,和普通的乡间地主没多大差别了,只是空有着世家的名头罢了。
罗隐一生爱妻如命,可没什麽子嗣缘,后来妻子不忍家族断绝,强给纳了一个妾氏,可惜仍是没什麽消息,倒是几年后她自己怀孕了,生下罗敷,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夫妻二人及那妾氏都觉得没什麽子嗣希望了,对罗敷宠爱非常。从名字就能看出了,“罗敷”
,古时好女的名字,那承载了父母最美好的祝愿。
罗敷几乎是在蜜罐子裏长大的,她长得并不算绝色,但聪明绝顶,又天性好强,不过十岁已经博览群书,家族传承的阴阳家的书籍也被她牢记在心。
在她十岁那年的上元节,一家四口出门赏灯,却被人流沖散,罗敷自此落到拐子手裏。为了不被卖去青楼,生性决绝的她画花了自己的脸,本以为能逃脱厄运,不想被恼怒的拐子卖尽了深山这个地狱般的村子。
罗敷自然不甘命运,逃了无数次,胳膊都被打断了也不曾放弃,本来想使唤她两年,等她在大一点在圆房的“丈夫”
气恼之下在她逃跑的村口,衆目睽睽之下强占了她,看着一群目光淫邪的村民、麻木不仁的女人,耻辱、怨恨、恐惧、不甘几乎让她发狂。
丈夫把她像狗一样栓在屋裏整整三年,这期间她还是逃跑了几次,最终被打折了两条腿,终于跑不动了,后来她怀孕了,但是也许是年纪小,孩子很快就掉了,在她十五岁那年,她又坐了胎,这时候,她看起来已经和村子裏麻木的女人没什麽不同了,男人为此不再拴着她了,侥幸活着熬死了丈夫的婆婆还说“女人麽,有了孩子自然就认命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外表虽然被冰封了,内心却燃烧着足以毁灭一切的複仇火焰,十月怀胎,她生下一对可爱的双胞胎,丈夫很满意,而她也像所有的母亲一样,看着孩子的目光都会融化。
然后,孩子满月的子时,她趁着丈夫、婆婆睡觉,将他们绑住并堵住了嘴,把他们唤醒,当着他们的面掐死了两个孩子,随后在他们愤怒惊恐的目光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念叨着不知名的咒语,用血液在地上涂满诡异的符文。
鲜血将她一身灰白色寝衣变成了血红,也不知是不是咒语的加持,几乎流干了半身血液,她还没有死去。直到她将最后一串咒语画满两个孩子的全身,才失去生息,然后三人在丈夫和婆婆的眼前化为飞灰,那血色咒语也同时消失。
那一夜,天上忽降雷霆,轰隆隆响到天明,而后落下飞雪,足足下了三天。
等村民察觉这家人不对的时候,闯到男人的家,就看见男人和自己的母亲早已经僵在雪地裏了。
他们不知道这家是怎麽了,还以为女人又逃走了,还感叹“没想到这女人还是跑了,还拐跑了孩子。”
然后,灾难就降临这个村子了,男人们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莫名丢了手指,而自家的女人却带着古怪的笑,嘴角滴血。
男人们恐惧之下纷纷拿起了屠刀对準女人们。
可是,这一次,女人们并没那麽容易死了,不管受了多大的伤,即使头都掉了还会回到颈上,这些女人变成了怪物。
“再后来的事情就像咱们看到的,男人们开始一个一个死亡,女人们等办完丧事就会化为黑水。村子裏的人想要逃,可是被天道标记了的村民怎麽可能有活路,他们根本走不出这片村子。”
素流尘道:“我不明白,她为什麽能这麽决绝,比这惨烈的事情不是没有,比她刚烈的人也不是没有,偏她做到了。还有为什麽她连这些可怜的女人都不放过。”
玉骨冷笑一声:“第二个问题,很简单,因为这村子裏的女人早就麻木了,她们畏惧着这些男人,又爱着、崇拜着他们,对那些男人惟命是从,在她逃离之时,这些女人同样都扮演着追捕的角色。”
“啊,这是什麽心理?”
素流尘不解,如果他活在千年之后,大概就会知道这在心理学上其实并不是什麽难以解释的事情,此刻只觉得不可思议,“那第一个问题呢?”
玉骨冷冷道:“那个拐子和这些村民不知道罗家祖上阴阳家的背景,如果知道,也许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虽然家传绝学传承到罗隐这一代早就没什麽有天赋的人了,罗隐也不愿意女儿修习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罗敷毕竟把这些书全读过了,包括一些禁书,即使未修行,想要入道还是办得到的。世家的底蕴就在这了,即使再落魄,传承不断,世家不灭。等到她被抓住,逃跑无望,失去尊严,她终于沉静下来开始修习阴阳术。可惜她血脉稀薄,而且再优秀的阴阳术也抵不过这活鬼般的一群人。后来,她终于学会了以梦引梦之法,想要通过梦境告诉父母自己的遭遇,可是她竟然无法联通父母的梦境,那时她便觉得不妙,好在她手上还留着一个邻居姐妹给自己的手链,她以此为引入了姐妹的梦,才知道,她早没有家了。那场花灯之夜不仅是她的噩梦,也是家人的噩梦。那个妾氏自觉是自己没照顾好小姐,愧疚自缢了,母亲也陷入疯癫病逝,父亲自责之下同样很快故去,唯一的老管家早没了亲人,将罗家当做家人一样看待,看主家都死了,便散尽家财为小姐祈福,然后拄着一根拐杖行走天下发誓寻回小姐,早已失去蹤迹,估计也不会有什麽好结果。一家人就这样绝户了。她本性偏执,知道了这些事情,你叫她怎麽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