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戈沉默不语,萧璨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答案。
门外来人催促说进宫赴宴的时辰要晚了,萧璨无奈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我换别的问便是。我帮了玉哥的朋友这么多,玉哥能否先答应我一件事。”
如若萧璨所言属实,那他拦下那女子确实是帮了叶虞,但以裴玉戈对萧璨的了解,他并不觉得萧璨是无理由出手帮助的。
裴玉戈直直看向萧璨,淡定反问道:“王爷所为难道不是为了帮自己么?”
“…哈哈哈!”
萧璨愣了一瞬,随即抚掌连声大笑,而后说道:“我是为自己所求才拦下那告状女子不假,但帮到叶少将军也是真。玉哥同叶少将军互为挚友知己,这点情分都不足以让玉哥先答应下来?”
萧璨看似年轻不知事,实则心思难猜。贸然先答应他的请求并不稳妥,但裴玉戈愿意赌这一次,赌萧璨并无坏心。
“王爷请讲。”
“日后不在人前,别唤我王爷。”
萧璨此刻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脸上极是得意,“若你日后再换一次,便罚你……在人前同我调情!”
“不择手段”
裴玉戈虽不解他为何对改称呼一事如此执着,只能轻叹了口气应道:“我答应你便是。”
萧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甚好!不妨先唤一声演练演练!”
过于直接搞得裴玉戈有些无奈,犹豫了下方开口:“…明珠。”
“这才对嘛!”
萧璨心满意足遂站起身,相邀道:“时辰不早了,玉哥与我该动身了。”
自大婚之后,但凡是宫中的宴席萧璨都不似从前那般想不去便不去了,中秋这次也是,赶在夜宴前从外面赶了回来。白日里王府不少伺候的下人都瞧见了萧璨将一名粗布衣裙的女子领进了府安置,在结合这两日公府间传开的流言,不免令人议论纷纷。毕竟王妃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无法诞育后嗣的男子,即便是百姓教化程度有所提升,但人不能避免成亲生子才是世道大统,故而萧璨领了个女子回来,才会让下人们揣测今后王府后院的风向。
不过黄昏时分眼瞧着萧璨与裴玉戈结伴而行,二人面色如常,旁人又不免有些揣摩不清主人家的心思。
待二人坐上马车前往皇宫,萧璨才又提起先前未说完的话来。
“方才是我不好,原是要问玉哥为什么找我来,聊起蜜饯干果的事竟耽搁了时辰。现下说可还算晚?”
裴玉戈摇了摇头,只是一开口又险些唤错。
“王…明珠,我来寻你,是为老师的案子,有事相求。”
萧璨笑道:“好险!若是说漏了嘴,玉哥怕是今晚便要同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一场了!不过我竟不知自己改姓了王?”
揶揄的话到了他口中,竟让人生不出半点不悦来。
裴玉戈也只是无奈道:“明珠见谅…我终归较你年长近十岁,君臣尊卑、三纲五常守了三十年,难免改起来没那么顺口。”
“我这打趣的话让玉哥这么一回,可不敢再多说半句了,玉哥所求为何,不妨直言。”
“御史台掌监察之责,我原欲借职权翻阅过往卷册,寻些破绽施压大理寺及京兆府。只是忙碌几日收效甚微,方觉自己想岔了…不论幕后之人是否为太师,动手之人又与老师有何深仇大恨,他们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便不会轻易露出破绽。只要一日不寻到老师被杀的真正原因,便一日要挟不到他们。”
萧璨边听边点头,却没有贸然打断。
温燕燕之死当然有其他缘故,他已为此在京郊走访寻找那关键证人半月有余,只不过他却没有立刻告知裴玉戈这一点。此刻瞧着那拥有绝色容颜之人神情坚毅诉说对此事的看法,虽还有些青涩,但句句都在慢慢与自己靠拢,萧璨不由看得有些入迷。
一时出神后见裴玉戈停下直盯着自己,轻笑了一声道:“玉哥想的同我一样。那不知我能帮助玉哥什么?”
裴玉戈深呼吸一口气,方下定决定道:“我想向明珠借一些人。”
“借人…做什么?”
“传谣。”
裴玉戈说得肯定,萧璨听了意外回答,眨了眨眼一时未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方挑眉问道:“传谁的谣?”
“同安郡王萧兴泊、杜国公杜俊荣、平南侯沈贡、太师殷绰、工部尚书卞昆及侍郎陈交、通政使陈越及左参议单雪,还有……我。”
裴玉戈一脸报出来的这些人里有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也有深受皇恩的公府侯门,有贪官昏臣、亦有因上峰借党而不得志的女官,最奇的是这里面还有裴玉戈自己。
萧璨打小就在名利场上长大,虽说因姑母与父母关系亲密未曾有过嫌隙猜忌,但闲话流言也是没断过的,更不用说他自己年少封王开府,恶意揣测他品行的流言一直传到如今。裴玉戈说出的人虽令一时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你想将这淌水彻底搅混?”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今便是我想堂堂正正为老师讨回公道也是不能了,他人不仁,我又何必讲理?既然他们想黑白颠倒,我便舍了无用的君子风骨陪他们疯一场,也教那些心中污秽之人尝一尝这苦果!”
“哈!…哈哈哈!”
萧璨先是下意识笑了一声,随后抚掌朗声大笑数声,看向裴玉戈的目光有所改变。笑过之后,他一瞬敛去笑容,正色道,“真真假假…何人评说,妙极!届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我竟不知玉哥还有这股不择手段的疯劲儿,看来从前真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