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几人吃的欢声笑语,出得天水一色时天还没黑,离坊市关闭还早。
袁亭宜恰巧碰见裴文懋及几位官员公子,还有赴考举人。身后侍从还捧着绫绢,众人见面寒暄过后见天色尚早,决定去平康里的红香榭。
听此郑郁和程行礼忙拒绝,可袁亭宜话都没让他们说完就拉着人走,嘴里同时念叨:“你俩别推了这就去吧,特别是砚卿,要知道新郎君去那地方铜板翻倍。”
还想推辞时裴文懋打趣他俩是断袖还是有隐疾,程行礼忙回应不是,为了证明就只好拉上好兄弟郑郁一起前去。
我朝并无官员不准寻妓之例,是以世家子弟、文武百官皆以为此附风流名号。每逢高官要员家中宴饮亲朋,还会请平康里的女子为其献舞奏乐、陪宴宾客。
而此时郑郁在心里反驳裴文懋,小爷我分明行的很!
红香榭位于平康坊东坊门进去向南数里,乃是长安城内最大最奢华的乐坊,门前两串大红飞鹤踏云的纸灯排列,映得墨门前光华万千,遍地生红,门前匾额上书行草陈着红香榭三字,两侧白墙之上题有数诗。还未进门就闻内里箜篌、琵琶、磬等乐器音色流转檐梁之间,美音更不绝于耳,亦有传娇娘笑语传来,其里又夹着诗客商户的赞赏之声。
回望平康,皆是红灯映彩,音波连天,正是应了“笙箫不绝,北里平康”
之词。
众人解刀入内,袁亭宜已是这里熟客,更莫说裴文懋等人,就连程行礼也有被同僚拉来过的经历,众人间只有郑郁初次来。
裴文懋和袁亭宜两位东客问得今日都知孙三娘孙云正在,便大手一挥添灯开宴。
红香榭假母石大娘,见裴文懋来还有几位举人熟面孔,忙让侍婢备好诗板。
吩咐完后便引众人穿厅过院,院中怪石林立左右对立而设,白墙显诗,垂幔轻漾,小池流水伴着乐声更添清丽之妙。院中空闲之处还有诗板挂立,上面笔墨飞舞写着不少文人书生诗句。
来得大堂内诸人谦让虚礼一番,环主位绕落座于案前,堂内屏风前两侧亦有乐师演奏清乐。
红香榭内的侍婢也呈上酒菜笔墨以及槐树木板,正是石大娘口中的诗板。
平康里的规矩,来此地的墨客举人,都知娘子都会请你写诗一首,如若墙上写不下就会命人捧来诗板。写于板上挂在墙上或是院中,诗越多就证明这位娘子才情越好,可以说,“每题诗倡肆,誉之则声价顿增,毁之则车马扫迹[1]。”
也不为过。
音曼声声,满室温情,不过须臾郑郁就听见环佩叮当,大堂屏风后被侍女拥出一女子。
女子挽倭堕髻,发间斜插玉雀珠钗,远山眉上点有金箔花钿,蝴蝶红唇及面靥显姣好姿容,眼边斜红更添几分娴静典雅,美人身着鸟栖榆林红宽袖披衫,臂间垂着细长黄罗帔巾,红裙之下是环鱼方形翘头履,此人正是孙云。
妙人美姿仪,孙云仪态曼妙,眼眸清波流盼,气质秀雅绝俗,有着说不出的温柔,身上环佩、白琉璃金珠臂钏随莲步而动发出清响。
孙云到得堂中,长盈一礼温柔道:“诸位郎君万福。”
堂内诸人纷纷起身,长揖礼回应:“娘子万福。”
双方又虚礼一番才得落座,“润安,数月未见备此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裴文懋拱手笑道,身后侍从将锦盒交至孙水云身后侍女手里。
孙云笑着回道:“七郎如此有心,我怎会嫌弃,只是七郎可不要像上次一样躲酒。”
“哎!这次可不会了,既如此那咱们就开始吧。”
裴文懋摆手解释,眼神扫过堂内众人最后停留在刘从祁身后,笑着说,“九安,你来做觥录事,可不要在包庇二十一郎了。润安居律录事,至于这眀府嘛,我就推举咱们的状元郎。”
堂内席间只有程行礼一人得中状元,裴文懋说的自然就是他,诸人无议,刘从祁和程行礼也点头答应。
行酒令郑郁少时在家不是没有玩过,程行礼是监督席间酒令规矩的人戏称眀府。孙云是宣令、制定规矩、判对错的人称律录事又称席纠。刘从祁是行酒令时谁出了差错,就听孙云筹令给你灌酒的人,可是个累人活。
侍女捧来木盘给程行礼,上置一双骰子、酒杓。而刘从祁坐于孙水下方案前,端着令旗、数十筹片、一雉尾羽做成的小纛,身旁还有一个盛满酒的酒壶。
酒宴开始,程行礼取来骰子一掷,骰子在案上不过翻的几下便立得稳正。
孙云见得骰面后饮下一碗酒,拿起刘从祁盘中的令旗,一举说道:“命题联句以冬咏物,“冬月似如陌上霜”
,诸位郎君请。”
言毕将令旗放回盘中。
随后拿起小纛指向左下方第一人,被小纛指着的袁亭宜,思忖片刻后,说:“冬风夜来锐横刀。”
说完喝酒。
小纛指向接着的裴文懋,“冬日高阳暖中炉。”
说完喝酒。
过后便是郑郁,“冬水冰下掌上璃。”
说完喝酒,郑郁觉着这酒有点烈。
而后咏物之诗不绝堂内,孙云手中小纛也轮番指过众人,轮到一位郑郁没啥记忆的举人时,他念出:“冬草尖尖俨军钉。”
时。
那位举人话音刚落,孙云旋即就丢一筹片过去,迅速说道:“张郎君说的是北地的草还是江南?郎君这是思乡太久,故把长安当梦乡了,如此情怀今朝定榜上有名。”
席间笑声一片,吆喝着“十七郎快喝,筹片已落还等什么。”
刘从祁和程行礼来到十七郎面前,程行礼用酒杓从壶中舀酒至碗中,十七郎接过酒碗,拿起刘从祁端着的令旗一举,仰头尽数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