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奶娘跟银翠长久没上街,听何纯熙说跟杨卓合开了铺子,便想着跟去帮忙。
几番劝说不下,何纯熙只能问楚府管家借了车,载着她们去铺子里看看。
铺子里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辆军车停在了门前,来人正是沈泽帆。
他径直走进铺子,对正在为顾客找梅色口红的何纯熙朗声道:“老板替我选些女儿家喜欢的礼物,过两日我妹妹十八岁生日,我想给她选些小玩意。”
何纯熙扭头,原先柜台旁的那些姑娘们都朝后面退了好几步,各个畏惧的样子像是见了罗刹。
说来奇怪,沈泽帆的长相怎么也称得上是俊朗。他那双丹凤眼比梨园的戏子都要漂亮,眼含秋波,极具古典特色。微笑唇通常也是增强亲近感的,怎么这些姑娘看见他竟然恨不得退避三舍。
“前日新到了一批洋货,比现在铺面里的都要好。不如请少帅移步去我的仓库挑选?”
沈泽帆这样大张旗鼓绝对是有事,但是叫他杵在这里平白坏了好生意,何纯熙只好毕恭毕敬请他出去。
“我的仓库在樊家码头附近的安水巷,少帅是想选什么礼物?我们虽说卖洋货,可也不能算是名贵,怕配不上令妹绰约仙姿。”
“我家向来简朴,母亲不积攒首饰,父亲不爱好古玩。我跟弟弟平日吃用都只花军饷,妹妹也上的普通学校,你铺子里的东西随便一件能抵小妹一月零用了。”
沈泽帆替何纯熙打开车门,这般屈尊降贵,真是叫何纯熙受宠若惊。
坐上沈泽帆的车驾,何纯熙觉得确实简陋,车座垫子约莫是从百货商店随便买的货色,布料粗糙,要是穿着绸缎衣裳磨花了料子可是得不偿失。
“我父亲跟黎司令决定对陈湛一干人等小惩大诫,为首的陈湛转移到申城黎司令的监狱去。明天早上六点,囚车从西华路经过,我会让他逃出来。”
沈泽帆止住了接下来的话,看了一眼何纯熙,期待着她跟自己是否默契。
“我会在西华路等他,他现在状态如何?如果不能活捉我一定换一把猎枪把他全身打满窟窿。”
何纯熙不明白沈泽帆为什么会送她这个人情,黎司令跟沈希鸿达成了协议,将原本宫家的地盘一分为二,从皖城以西归沈家所有,以东归黎司令统治。
陈湛如今碍不着沈泽帆什么事了,可是沈泽帆为什么要置陈湛于死地?她可不想稀里糊涂做了别人杀人的刀,可是她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就更没有机会去手刃陈湛了。
“他现在受了重伤,你想怎么对他?”
沈泽帆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对这个整日喊打喊杀的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忍不住继续问何纯熙什么打算。
“我跟琦琦商量过,我们两个都不会放过他,怎么处置他要看琦琦怎么想。”
何纯熙郑重其事又问道:“少帅难道不担心我活在这世上也会对您不利?”
沈泽帆收敛了眸子里的欣赏和好奇,盯着汽车行驶的路面,似乎很是专注。
“当时三省对战宫家,起因是宫勋在樊城设防增兵,蠢蠢欲动。当时宫家兵强马壮,企图远交近攻,吞并山河省。这些你并不清楚吧?”
何纯熙凝滞了半刻,想起她在昌城读书那半年跟宫梓桓分居两地,但是宫梓桓频繁往来昌潭两城。她原以为是为了来见她,现在细想当时宫梓桓频繁进出云将军府邸,大约就是为了商议北上之战的事。
“我不知道,按照少帅这意思,错的是宫爹爹,你们北面三省极其无辜了?”
“战争怎么能轻易分对错,只有输赢罢了。但是你看,原先昌城城外的饥民饿殍如今都有了安身之所,谋生的活计,比从前宫勋统治时期要强很多。若问我后悔与否,我是绝不后悔参与那场战争。”
沈泽帆的话叫何纯熙第一次正眼看他,他军装的衣袖磨得很透,麦色的皮肤,脸颊瘦削,一点也不像养尊处优的军阀少帅。
他身上的气质跟宫梓桓很不同,他更像一个军人,担负着保家卫国使命的伟大军人。